李玄一边磨镜,一边听着这兄妹二人的对话,心里偷着乐。
当个谪仙也不错,至少也是一张名片!他心道,大唐并不像后世那样,看不起“音乐人”,因为当朝天子李隆基,便是后世的“梨园祖师爷”!而且本人就是个音乐高手,如果在大唐吃音乐这碗饭,那也绝对是有前途滴!
不过这首诗却不算啥佳作,扔到唐诗的海洋里估计连浪花都不起一点。亏了这鲜于灵金还连称好诗呢,好诗那是要传诵千古地!这首诗,充其量也就是应个景,将昨晚的那场乐坛盛事描摹出来,这到是唐人的习惯了。有酒有乐,岂能无诗?人说大唐是诗的国度,穿越过来,还真是那么回事。也不知那边塞诗人岑参昨晚有何佳作?
李玄在后世是个没有信仰的人!正如许多八零后一样,既不信佛,也不信道,不信基督,不信真主,更不信当朝国教。那也难怪,人都说有信仰是件幸福的事,可问题是他的那个时代,是个信仰真空的时代!他自己觉得,如果要说信仰,那他的信仰便是唐诗!唐诗里有人生的一切情感体验,有豪放有洒脱有悲怆有缠mian,更有大漠风沙、长河落日的“唐诗风骨”,还有什么没有入诗的!记得大学里有一次演讲,他的题目便是:“我的信仰是唐诗!”虽然赢得了满堂彩,但事后却被政治辅导员找去足足开导了两个小时!
主动穿越到唐朝,最深的体验便是,原来唐人都有深深的神仙信仰,这谪仙诗,正是一种信仰的产物。
音乐人是不会去当地,还是收拾精神,好好磨镜,好好炼丹!穿越大业,从磨镜开始!
鲜于瑾瑜正眉飞色舞、加油添醋地讲着琵琶大赛的故事,听得一众娇娘个个神往无限,这等好事,怎么没亲眼见到,太遗憾了啊!
“那二叔可知这谪仙……李玄,如今又在何处?要是能请到府里,该有多好?”
“父亲昨**问那浣花楼的葵娘,谁知那葵娘却说,炼师是青城山上下来的,别的却也不知道了。”
鲜于灵金满脸地失望。李玄这回才仔细看清了这张精致绝伦的脸,真是艳色天成,令人不敢逼视。秀眉微褰,寒眸如冰,清沏无比的眼神里透着几分失望,细挺的琼鼻也微微地皱起,一派天真,几分无奈,真是人见人怜。李玄甚至恨不得马上告诉她,你想见的那个“谪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鲜于氏本是鲜卑后裔,鲜卑人多出俊男美女,这兄妹二人无疑具有极佳的遗传基因。男的玉树临风,女的月貌花容,李玄虽说算帅哥,但相形之下,立刻便见分晓。
那个“谪仙李玄”的名字,好像已经牵动了这深闺小姐的芳心。她美目连闪,忽地对鲜于瑾瑜道:“二哥,总听说青城山是神仙都会,不如我们去青城山去寻访那会弹琵琶的谪仙?”
李玄听得,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将出来。
“你……你笑什么?”鲜于灵金生气了,这小小磨镜道士,竟敢取笑本小姐?
“我……我没笑什么。”
“还敢抵赖?你明明在边上偷笑来着!”
“嗯……我笑那首诗,写得不伦不类的,那有那么神啊,弹几曲琵琶,就成仙了?”李玄决定逗她玩玩。
“什么?这么好的诗,你却说不伦不类?”鲜于灵金真的生气了,看来后果有些严重,因为她的小脸已经开始变色了。
边上的女眷们绕有滋味地看着这一出,连鲜于瑾瑜也觉得这小镜郎有点太出人意料。
“讲琵琶的诗嘛,比这好的也太多了,我随口给你背一首。”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李玄一边磨镜,一边若无其事地背起白居易的《琵琶行》来。
“慢……等等……阿环,快取纸笔来!”鲜于灵金的脸色这下真地变了!变得绯红,连美丽的大眼睛都变成开始迷蒙了……
玩琵琶的,这《琵琶行》可是五岁起就开始强记的功课了。
李玄居然不停手,也不停口,连看都不看众人一眼,只是流水价把这长诗背完,而且不带任何一点表情,仿佛这诗就是他随口吟出来一般。
哈哈,反正这时连白居易他老爹都不知在哪呢!
“这……这诗是何人所作?”这回是鲜于瑾瑜发问。这鲜于世家,诗礼传家,个个都是能作诗的,如此神作,居然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眼前这人,是大唐的人吗?可除了唐人,谁能作出如此美妙的诗歌?
等到小丫头阿环气喘吁吁地取来纸笔,《琵琶行》已经到了尾声:座中泣下谁最多,江洲司马青衫湿!
“这面镜子磨好了,你看一眼,亮不亮?嗯……五百文……啊,你给得太多了!”李玄只顾收钱,仿佛没事人一般!
“你……你……”鲜于灵金的俏脸蒙上一层艳红。
“你不是人!”她终于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她的脸更红了。
“我不是人,难道是鬼吗?这大白天的,你看有影子没?”
“你……你……!”小妮子这辈子也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她可是千金之身,鲜于仲通的独生女,鲜于家的掌上明珠,何曾被人如此戏弄过?
“我不是鬼,又不是人,那我就是仙了!”李玄笑嘻嘻地道。
这下连鲜于瑾瑜也看不下去了。“这……这位炼师,先莫说笑!你刚才所诵之诗,却是何人所作?”
“是我做的,你相信吗?”李玄仍旧嘻皮笑脸地道。
“不相信!”鲜于灵金脆声道。
“不相信就算,我要磨镜了!”李玄又接过一面铜镜,在手里掂了掂,“真是面好镜!”埋头便要干活。
“二哥!”小妮子急得直跺脚!说又说不过,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出口,遇上李玄这么个滚刀肉,她无计可施,只好向堂兄求救。
“且慢!这位炼师,这镜子到不急于一时,你适才所诵之诗,堪称神作,能否再背一遍,我好将此诗记下,以备吟咏!”
鲜于瑾瑜是个极温和的人,口气到是不轻不重的。他从小家教甚严,再加上祖父鲜于志简课孙极为严厉,家族后辈中没有一个纨绔子弟,到是经商中举的不少。
“背诗不难,不过,我这诗可是要算钱的!”
“什么?你……你竟然拿诗来卖钱!”鲜于灵金的一双俏目又睁圆了。“他……他真不是人!”
“鲜于世家,西蜀首富,我这是在商言商啊,难道小姐出不起钱吗?”
“好,就依你,那你怎么个算法?”钱对鲜于灵金来说,真的不算个东西。
“要说一字千金吧,我想你也出不起的,那就一字一贯好了!”李玄心中暗乐,我让你好好出血,大大地出血!
“就依你!”对于鲜于灵金来说,这个时候要讨价还价,那就太没面子了。
“好!开始!”李玄慢慢腾腾地重背了一遍《琵琶行》。那边鲜于瑾瑜奋笔疾书,口中赞叹有声。
“六百一十六贯!”李玄伸手道。这下赚大发了,这可得磨上一千多枚铜镜啊!不行,还得再赚点。
(白大爷,您千万别恨我,我只是让您的大作提前几十年诞生而已!版权还是您的!)
兄妹俩只顾品诗呢,都把付账的事给忘了。
“嗯咳!六百一十六字!”李玄又提醒了一遍。
“啊?你真的要钱?”鲜于灵金没想到这厮真的不是人!
“这样的诗,还多着呢,你还想听吗?”李玄谆谆而诱。
“要,这样的佳作,怎么可能还有许多?大唐开国至今,也就当世的李青莲能作这种长歌,哪里还有许多?”鲜于灵金不信,但她又有点心动。神作就是神啊,在这种神作面前,钱又算个什么东西?
“好,我再给你背一首。”李玄阴阴地道。《长恨歌》是不能背的,即便说是汉皇重色思倾国,可“杨家有女初长成”这句,也是太明显了。搞不好要掉脑袋地。不行,再晚一点,对李长吉的,诗鬼李贺,李凭箜篌引!
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九十八贯!”
鲜于兄妹俩真地傻了,这也是神作啊!“老鱼跳波瘦蛟舞”,鬼神之作啊!
“还要吗?”
“还要!”
李玄心里想的是那个段子。(妹要吗?妹要!哥给吗?哥给!……给不了了,再给都是水了!)
好,这会让你这小妮子从此茶饭不思!给你来点害人的吧,李商隐无题诗!
一连背了八首,算算,离一千贯还差点,凑足一千贯吧!最后一首: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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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唐诗也能卖钱啊!我不是人,我太卑鄙无耻了!李玄暗道。
镜子也不用磨了,拿了一张一千贯的飞票,李玄挑着担子晃晃悠悠地离了节度府,心里想着,这回,鲜于老爷可能要找上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