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十月,天气越来越冷。
太学取士已经顺利结束,皇上萧怀瑾在后宫中消磨的时间渐渐多了些。
穆夫人依旧恩宠最盛,如日中天,据说皇上萧怀瑾就算不曾夜夜歇在昭纯宫,可是平日里哪怕是路过了,也会进去看一看,陪着喝杯茶,嘘寒问暖一番,实在是羡煞旁人。
撇去穆夫人不算,新晋的宫嫔之中,要数贺长亭最得宠。萧怀瑾若是不去景福宫与昭纯宫,十停里便有五六停,是翻贺长亭的绿头牌。
可是,弄玉小筑却安静如昔,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晴小主,这个……不大对劲啊!”
时间一久,暖蕊和冰翎两个,开始替舒望晴担起心事来了。
“皇上不可能这样健忘,提了您的份位,然后转眼就把您忘在脑后吧!”
舒望晴嘴角挑一挑,“也不是健忘,皇上日理万机,原难以记起后宫里的这些小事……当然了,敬事房那里,也一定有人动过手脚了。”
要想让哪个从未承宠的宫嫔,一直没办法承宠,办法手段多的是。
最简单粗暴的,就是不要呈上那绿头牌就是了。
想到这里,舒望晴忍不住笑得讽刺,想她身为左寒云的时候,盛宠无双,宫中人人称羡。
那时的她,又怎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经历如此的清冷与孤寂,连想与萧怀瑾见上一面,都不可得?
“将小钟传来吧,我想打听一下敬事房的情形。”舒望晴想了想,还是决定看看是谁在背后作梗。
钟茂德领命而去,不久就带了消息回来。
“小主,敬事房的差事,是总管内侍和副手轮值的。首领内侍姓劳,叫做劳敬业……”
小钟话尚未说完,舒望晴已经点头,道:“是了,那是德妃的人。”
钟茂德睁圆了眼睛,佩服的神色一闪而过。
而舒望晴这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要钟茂德为她所用,就必须让对方知道,她也是个绝不简单的人。
劳敬业是德妃的人,这事儿她几年前早就知道,心里忍不住暗自吐槽,这都这么久了,德妃也不想着把手下的人都轮换轮换,竟然还是这个劳公公,霸着敬事房总管的位置。
“副手叫做曾好,是三年前才升到这个位置的。”
钟茂德一面说,一面继续看着舒望晴的表情。
“真好?”舒望晴忍不住微笑,略一思索,便道:“这个应该是穆夫人的人了吧!”
穆清欢是左寒云死之前几个月进宫的,两人在宫中只有屈指可数的一点点交集。但若是三年之前爬到那个位置,舒望晴猜想,这人多少该和穆清欢有点儿关系。
钟茂德终于忍不住,点着头钦佩地道:“小主的判断真是犀利……那人就是穆夫人的人。”
“看来,德妃和穆夫人,都不想让本小主有机会见到皇上啊!”
舒望晴笑笑。
她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帮助她见到萧怀瑾,只不过她格外珍惜这**静的日子,好让她能以这局外人的身份,看看清楚这后宫里的妖魔鬼怪。
*
景福宫里,皇后何德音也一脸疑惑地捧着彤史,问:“因何不见那舒氏侍寝?”
铃兰答道:“是敬事房那边做的手脚,只说晴贵人身体不适,一直不曾呈绿头牌给皇上。”
“敬事房?”皇后听着也觉得有些惊讶,“本宫记得那轮值的总管和副手,一个是德妃的人,一个是穆夫人的人。”
铃兰点点头。
何德音想了想,忍不住失笑:“想不到啊想不到,左氏的一个远房亲戚,刚进宫的小秀女,竟能让堂堂正一品德妃和从一品穆夫人这样如临大敌。”
“啧啧啧,”何德音一面摇头,一面感慨,“这两位明争暗斗也有些时日了,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反倒联起手来了。”
铃兰恭恭敬敬地向皇后讨主意:“娘娘,这件事儿上头,咱们是不是不要插手,作壁上观?”
何德音笑得欢畅,说:“当然了。”
她想了想,接着道:“你去安排一下,找一个可靠的人去敬事房,安插在不大起眼的位置上就行。回头皇上撤换敬事房总管,咱们的人正好顶上去。”
铃兰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是能让皇后娘娘坐收渔人之利的好事,她立即点头领命而去。
这时玉竹正好领着乳娘,带着皇长子进来,给何德音请安。
皇长子年方三岁,长得粉妆玉砌,何德音极为钟爱,抱在膝头上逗弄了一番,又将皇长子的作息饮食细细问过,才命抱了下去。
世人都以为这皇长子是皇后所亲生。其实皇长子的生母另有其人,只是身份太过低微,因此皇长子被皇后养在了膝下。
*
进了十一月,舒望晴在弄玉小筑的情形越发艰难。
只因舒望晴久久不承恩宠,内务府那边对弄玉小筑也渐渐怠慢下来,吃穿用度的份例多有克扣,即便是能按时按量送到,也大多是被别宫嫌弃的低劣物事。
冰翎在弄玉小筑后院的小厨房里想给舒望晴准备些精致的吃食,愣是被湿柴逼出的烟给熏到了院子里。
舒望晴便亲自去拢了袖子,在廊下点了火盆,上面罩了铜网,将湿柴放在上面,时不时用火钳翻动,慢慢焙干。
暖蕊和冰翎都很感动。
“小主,怎能让您动手做这些?”两人抢上来帮忙。
“炭不够,也不够好——”舒望晴看了看廊下堆着的一篓篓的黑炭,“你们拿了我的体己,去寻一寻门路,宫中是能私下里买到好炭的。”
暖蕊听了就着急,“小主,怎么能这样?您总共就带进宫这么些体己,不能就只这个冬天用来买炭吧!”
“怎么会?”舒望晴笑着,“钱自然要用在刀刃上,我这个做主子的,要是连让大家暖暖和和地过个冬天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做你们的主子?”
暖蕊和冰翎对望一眼,只好都应下了。
这时谷雨却慌慌张张地从明厅里奔了出来,带着哭腔对舒望晴说:
“小主,不好了!贺嫔小主前儿个送的梅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