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东将军家的长孙和孙女学成归来,长孙叶追武领禁军统领一职,负责煦都安防;孙女叶追文任羽林卫将军,负责宫城安全,以及,孤的安全。
听说俞统领死前大骂:“庸君!权臣!南卫要亡!”这句诅咒让我心里很膈应,而且考虑到南卫这两年谋反频率明显上升,孤请来卜大夫,悄**把他拉到一旁,叫他给卜一卜,我的存在是不是影响国运了,南卫国在我手里会不会出问题。
卜大夫扑通跪倒在地:“天之所命,微臣不敢妄言。陛下乃先帝钦定储君,定能承先帝福泽,庇佑南卫。”
我扶爱卿起身,思索了一下,再问:“孤感觉近来气运不顺,卜大夫可有破解之法?”
这个问题没有超纲,也没有敏感词汇,卜大夫回去给我细心算了一算,我决定听从他的意见,举办一次祭祀水神的仪式。
南卫都城地处江南,多河水,忆百年前开国之初,高祖亦是通过水战制敌,故水神是南卫的护国神。
身着淡蓝长裙的少女集结成一支长队,沿曦河踏歌而行。
“睎吾君兮将行,撷汀兰兮缭张。
辟蒹葭兮送往,扬袂环兮铿锵。
振长剑兮璆鸣鸣,遗吾杖兮言央央。
乘桂舟兮鱼汕汕,望江渚兮柳依依。
期灵江兮被广泽,佑吾君兮夷南归。”
歌里描绘的,正是百年前百姓于灵江江畔送高祖出征的场景,他们**水神福泽庇护,保佑他们的君主平安归来。
少女们一边走,一边吟唱,长袖挥舞,将提篮中的桃花花瓣挥洒。
站在宫里最高的观景亭,依稀能看到天地间那一道浅蓝,仿佛清澈的圣水在城里流动。
第二天,工部费了好些人力才把街道上的落花打扫干净,洒到郊外的江面上。
大概是孤的诚信感动的神灵,敏阳一事结束后,南卫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萧相更加费心费力地里外操持,我的衣食住行他都会一一过问。但自那以后,我就很少睡得踏实。最严重的是前两年,几乎夜夜做噩梦,梦到有人拿着刀抵在我脖子上,有时候是敏阳,有时,是萧珉。
九州大陆广袤无垠,在历史演变中,逐渐分为东西两部,以西海为界。东州北吴统领北方各部,与南卫呈相对之势。而西州多小国部落,相互之间争斗不断。当年,漠秦只是九州西部一小国,毗邻南卫。赤海族率领三十万大军进攻,漠秦国君向皇考借兵求助,皇考没借。漠秦被赤海族所灭,后来,赤海族被北吴攻陷。南卫与北吴十幽山一战后,邽州被割让给南卫。翻阅图册,不错的话,邽州应该是原漠秦国都城。
可是皇祖母说,萧珉是晋郡王独孙......皇祖母不会骗我的。
“若你的禹安哥哥知道自己是漠秦皇室遗孤…….不知可还会这般一心一意护你。”“你只听到他们想让你听到的。”......
我看着萧珉,他与以前并无二样,为我打点一切,偶尔再带我出宫遛一遛。看样子,还是为我好的。可敏阳,看起来也是一心为我的。她故意设计马车失控,为了保护我受伤,让萧珉放松了警惕,然后给我们所有人当头一棒。
如果萧珉真的是漠秦皇室,知道父皇拒绝借兵相救间接致使漠秦**,心里又会怎么想呢。但凡一个三观正常的人,也不该把**的责任推到不相干的国家身上吧......父皇为什么没有借兵呢......
我想问,又不敢问。如果萧珉自己不知道身世,我突如其来一问,聪明如他肯定会起疑,然后顺势一查......要是我私下去查,他看我看得这么严,我连早上吃了几块年糕都知道,怎么私自查呀……要不干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开开心心做个傻子,本来已经做了十几年傻子了,做得不是挺好的。
然后,我继续做了三年傻子,直到现在。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萧珉正在旁边的案几上批阅奏折。嗯?不对,他的手没有动。我歪过头仔细一看,原来是批累了,在打瞌睡。他的睫毛浓密,眉毛也浓,撑着头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这么好看的手,不去种地,可惜了。
我昏迷了多久?他一直在我身边吗?他希望我醒来吗?
躺的都快僵硬了,我只是稍微动了动,细微的动静就惊醒了萧珉。他立马看过来,我正在试图挪动屁股,撞上他的眼神,一下子有些尴尬。
尴尬的时候,笑就对了。“嘿嘿,早啊。”
他的眼睛里有水汽,离得有点远,我不敢确定。
他倒了一杯热茶,坐到床边,递给我。“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我一饮而尽,差点被呛到。太渴了,感觉嘴唇起了皮,我略微舔舔,道:“没有,就是感觉浑身僵硬又酸疼。”
萧珉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好久,看得我都不自在了。“你老看我......”
我没说完,他一把搂过我,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生怕我跑了似的。
“是我太无能,才总让你受伤。”他的声音低沉,低到尘埃里。
他肯定也想到三年前的事了吧......梦里的回忆还很鲜明。我很少见他这么沮丧又低落,拍拍他的背:“说什么呢……你又不能一天十二时辰一刻不落在我身边。对了,我吐血究竟为啥?”“一会儿慢慢告诉你,我先传太医来看看,再叫御膳司准备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拉住他的袖子:“让湾湾去吧,你别走。”
萧珉转过身来,顺势握住我的手:“不生我的气了?”
生气?哦对,我们还在怄气呢。本来就是我对他发脾气,当然要趁此机会求和啦。
“啊呀疼。”
“哪里疼?”
“头疼。”
他帮我轻轻按揉太阳穴,手法舒缓轻柔。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在这些时间里,我好像把小时候的日子重新走了一遍。至此,我发现,原来我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他的依赖早就刻在生命里了。
我对其他事稀里糊涂,但清醒过来,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我离不开他。
这是多么致命的习惯哟!!!!
“那天你和陈王去过的地方、吃过的东西,我都查了一遍,最后在你打包回来吃剩下的馕里验到了余毒。”
“......谷记没有问题吧?”我有点心虚,怕萧珉发现我的小秘密。
“谷记啊……”他拖长尾音,像在努力回忆,“小店铺,没什么异样。”
“我在绿枝酒馆就吃了馕和酒,酒是齐毓的,馕倒是只有我一个人吃了......”
“你喝了齐毓的酒?”
“他点的,我倒了一小杯。”重点不是这个好吗,“难道是碧丝下的毒?她是什么人?”
“倒也不一定就是她,毕竟追查起来,碧丝嫌疑很明显,不排除有人想转移嫁祸,故意选择在绿枝酒馆此等人多嘈杂的地方动手。陛下中毒昏迷的消息传出去,绿枝酒馆并没有什么异动。但根据已经有的线索,我初步推定,是魏党余孽。”
我又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们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哪,处理不干净了可还行。
太医来给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表示孤已经没有大碍,再喝点药调理一番就好。
恒娘替我梳洗了一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恒娘惊呼,陛下瘦了。嘿,可不是嘛,几天没吃饭脸都变尖啦。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瘦了,好像,变美了?现在想想,我似乎一直没有对自己的容貌打扮上过心,没有好好审视过自己。
“湾湾,现在煦都城里流行的妆发给我来一套。”
“......陛下,现在流行轻熟风,陛下一直走的小清新路线,可能不太适合.......”
“孤难道不是所有风格都能驾驭的吗?”
“.......是.......遵旨.......”
我睡了四天,迎来了头一顿午饭。萧珉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动筷。我想,他是被我的美丽和气质折服了。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孤清水出芙蓉。”
萧珉给我夹了一大块牛腩,一个大鸡腿子,道:“瘦了,多吃点。”
“瘦了不好吗?”我纳闷,明明瘦了比以前好看。
“不好,肉肉的好看。”我不屑,萧珉真是啥也不懂。
吃着吃着我想起,不管是萧珉养过的乌龟、狗、兔子还是鱼,都是肥头胖耳的......包括那匹叫大呆的马,也比同龄的马儿大一号。大概自己豢养的宠物越肥美萧珉越有成就感,这真是个奇怪的癖好。
“按理说,过了这几年,魏党的势力应该七零八落,不足为惧,现在看,他们倒像是凝聚起来,有备而来,我推测他们一定有一个中心人物,而且这个人物对你的行踪动向还有喜好都一清二楚。”萧珉突然认真给我分析起来。
“意思就是,宫里可能有他们的眼线。”我恍然大悟,“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要怎么办?”搁谁谁不害怕,我不过出宫吃了点东西,就被下了毒,他们还真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萧珉搁下筷子,双眸一沉:“这次,我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