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的目光落在曲莹莹背后的飘窗上,有几朵雪花飘附在玻璃窗上,白~皙剔透,好像又要下大雪了。
今年冬天的雪,还真不愿消停。
时间在田原的沉默里拉长。
曲莹莹以为田原无言以对,问道:“田原,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曾经,你没有为了那些无谓的传闻放弃你的感情,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对白安坤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有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把‘懦弱的逃避’、‘轻易的放弃’定义为不是自暴自弃了?”接连向田原发动热血模式的第二炮。
“……”田原喉咙干涩,舔了舔嘴唇,拿起灼热的玻璃杯,喝了口热牛奶。
滚烫的液体,从喉咙滑落,灼痛了她的喉咙,流入她的胃中,如此灼热,滚烫透过知觉,传递到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身体发出信号。
而,她能做出的最大表情是眯上眼睛,忍着灼~热的痛苦,“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曲莹莹盯着她的脸,问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么?”
田原唇角一弯,“没有爱情,又不会死。”
——没有空气会窒息死,没有食物会饿死,没有水会渴死。爱情算什么,世上没有爱情的人千千万万,没有它,又不会死。
田原想起往事,“六年前,我与白安坤分手了,现在我们重逢了,他要订婚了,我非要看不懂现实吗?死皮赖脸地求他,叫朗着要和他复合,做出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才能称之为爱情?”
“不是吧……那样只会让人觉得可笑,”田原摇了摇头,“我与他的交点早在六年前已经过了,现在彼此都有各自的生活,之后也只会越来越远,我明天就回南阳了。”
曲莹莹惊讶,“你敢这样回南阳!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知道六年前的事情另有隐情,为什么吝啬自己的勇气,去挖掘真相?”
真相?
曲莹莹紧紧抓住啤酒的易拉罐,“逃避又有什么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再恋爱,为什么不愿回江州?你分明就在狡辩,别以为我相信你真的喜欢南阳,你只是喜欢逃避!”
听到这些,田原笑了,笑得落寞而寂寥,“知道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吗?白安坤亲口跟我提出分手,什么事情不能当面问我,非逼得他要对我说那五个字……”
——我们分手吧。多意外的生日礼物啊。
曲莹莹一僵。
田原笑:“……我已经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了。”
望着田原脸上复杂的笑容,曲莹莹目光黯然。
田原深吸一口气,“原来我看不清楚我和他的差距,才会与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对未来真的有很多憧憬,并利用自己最大的努力。”
曲莹莹:“……”
田原背靠在椅背上,“努力认真的学习,努力认真的生活,就是为了配得上他,过程有多美好,结局就有多伤人。莹莹,我问你,你说说,我在这段感情里得到什么……”
曲莹莹心也随之下沉,不知该如何回答。
田原得出一个结论,“最后我发现,自己到头来,还是比较适合当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回南阳是我最好的选择,是不是?”
曲莹莹发觉自己思绪与情绪被田原引导着并影响着,简单的“不是”两个字都说不出口来,“田原……”
又听田原说:“你说我在逃?难道不能换个角度想,这个就不是我的选择。现在的结果不就是我选择之后得到的吗?”
并且,这种痛苦,对她来说,如同牙痛,也并非不能忍受得了的。
“借口,又给自己找借口!你真是没救了!”曲莹莹把罐中的啤酒一口闷,壮了胆子,“朽木!”
“啪”地一声,用力把手中的易拉罐捏变形,或许她想捏死的人是田原。
“嗯,不要侮辱这个词。”田原倒觉得自己渣到连朽木都不如,朽木至少还能劈了当柴烧,她已经变成寄生虫了。
曲莹莹站了起来,气愤地拍了一下餐桌,整个房间都好像轻颤动了一下,不能让田原这样消沉下去了,“别拿曾经的年轻无知当现在逃避借口,一遇见问题就交给时间顺其自然,满脑子想着逃避!说到底,你还是没有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
为昨是今非的爱情,田原不晓得,有什么值得她奋不顾身的。
曲莹莹盯着她,“要回去了是吗?有本事不要再回江州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回江州!直到永远!我再不会管你的事情了!”
甩桌离去,“轰”地一声,伴随着一声巨响,房门紧紧关上,曲莹莹回了主卧。
独留田原一人坐在餐桌上,此刻的景色,像似被一阵暴风雨席卷过后,如今已恢复了静然的状态。
她对面空了。
窗户玻璃上映透着自己的面影,脸上讥讽的笑容,一点一点地褪下。
逃避,没有勇气,曲莹莹说得都对。
高二那年,车祸之后,她得了脑震荡,记忆出现了巨大的空白。
忘了别人,同时也遗忘了自己,让她一度感到厌世。
那种忽然被世界抛弃而陷入的迷茫,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母亲一直在一旁开解,拿着她以前用过的东西,一件件,一页页,翻动课本,如同翻动流逝的青春。
好像只要一路翻下去,就能了解曾经的自己。
最后,在英文课本里,单词appointment(约定)下面,写着一句简单英文造句。
用中文翻译过来,便是——相约江大!
这句话后面紧随画着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虽然,不知道约定的对象是谁,奇怪的是她竟然能够敏~感地感受到,当初的自己写下这句话时的真挚。
然后,她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人生目标。
最后,江大开启了她的新际遇,从而遇上了白安坤。
窗外冷空气仿佛渗透窗户,空气之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牛奶晾冷后,捧在手心中,温度正好,田原仰起头来,把牛奶一饮而尽,回想起今天这一天的经历,眺望窗外的夜空。
她能做的就只剩下“逃”吗?
转眼望了一眼,桌子上静静伫立那瓶未开封的啤酒。
渴望平凡,一直将就着生活的她,的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