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附近路上没有什么小吃摊,陈树带她去了一间较为偏僻且格调简单的小酒楼,虽没有聚鑫堂气派,但也古色古香,菜色以本帮菜和江浙菜为主,口味偏清淡,也比较江南风味。
花听利**拽出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举起筷子就是一阵扫荡。
味道虽然不差,但她更加偏爱路边摊的“***”,不过由于晚上那顿没吃饱,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夹到什么吃什么。
“对了,几点了?”看这间酒楼生意冷淡,没多少客人,估计时候不早了。
“快午夜了吧。”陈树不动筷子,只是喝茶。
“刚才是蔡炳荣命你烧的货仓么?”
“不是。”声线一贯的从容平和。
“不是?”这倒令她震惊了,连嘴巴里的牛肉都忘了嚼,“那你为什么要烧白起鸿的货仓?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陈树不说话,只是微偏着头静静看她。
“出于何居心?”其实花听想想也觉得不对,蔡炳荣好不容易拉拢了白起鸿,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搞这么一件事情出来?
“你又是为什么?”他淡淡地问,修长的手指随着他的语调,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杯延。
花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加重了语调,“为着一颗爱国心!”
表情过于认真而诚恳,让他忽然笑了。
“咳……”
“我跟你一样。”他说。
“什么?什么一样?”
“你说呢?”陈树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小口,一贯的不紧不慢,脸上沉沉淡淡的。
花听一下子就兴奋了,“想不到在这个年代还能遇到知己!哈哈!来来来,干杯!”
陈树似是没料到花听会做出这样的反应,盯着她看了两秒,嘴角突然就勾起了一道清浅的弧度,他举起杯子,陪她闹。
饭饱茶足后,花听靠着椅子打了声哈欠,道:“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怎么会跟着蔡炳荣混?”
“蔡先生待我不薄。”
花听微笑,眼神却透彻,“可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陈树摇头轻笑道:“你觉得,现在哪个有权有势的人是身家清白的?”
花听被问住,一时也答不上来。
“倒是你,居然会想到要去烧了自己家的货仓。”他虽然觉得奇怪,但对花听更多的是赞赏。
“我反正对于白起鸿做的事没有一件是看顺眼的。”
最近花听势头猛,有传言她跟白起鸿不同,也有的说她跟白起鸿半斤八两,不过大多数人口中的白家千金不仅行侠仗义还锄强扶弱义气十足,是个满身正气且心地纯良的小姑娘。
他看到的,也的确是如此。
“饱了!”花听喝完杯中茶,满足地舔了舔嘴角。
“走吧。”
她跟着站起来,理了理袖口,“你这么晚回去,怎么向蔡炳荣交代?”
“他平时不太管我。”
陈树付账的时候,花听瞄到他钱袋里的钞票,想起他说的那句“蔡先生待我不薄”,果真是待他不薄啊!
“先送你回去?”陈树扭头问道。
白起鸿的货仓被烧,他今晚应该没工夫管她,想到这,花听便放宽了心。
“你去哪?”
“蔡先生那。”
“蔡炳荣在哪?”
“***。”
“那我跟你一起去!”
陈树的脚步略略一顿,回过头,幽深的眸子将她从头打量了圈。
“怎么?”
“女孩子去那种地方……”陈树脸上笑意不明,“不妥吧?我还是先送你回去。”
花听压了压帽檐,双手插进西装裤口袋,“搞清楚,老子现在不是你口中的“吕孩纸”!”
对于花听的咬字,他似乎觉得很有趣,一贯神色淡若的脸上竟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走吧走吧!”花听在他肩头击了一掌,力道还不轻。
这是她在学校里跟其他男生的相处模式,不是勾肩搭背就是磨拳击掌,后来跟丁耀一好上之后就收敛了许多。
不过这个年代的陈树显然是没有见过如此大大咧咧的上海女人,他侧眼瞧着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边从始至终浮着一抹笑。
花听心情大好,比起在她潜意识中离她遥远的九一八事件,能在此时此刻找到一位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友人,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对了,”陈树偏头看她一眼,“怎么不用蔡先生送的那把枪?”
“因为,”关于这个原因,花听有两秒的停顿,究竟是没有原因,还是真的想不到原因?她自己都挺模糊的,“觉得跟它挺有缘吧。”
“有缘?”陈树似乎不太明白,但也没多想,“这枪性能还好,跟了我5年,现在真的是旧了。”
他身影颀长,虽然有些偏瘦,但有气场。
影子被路灯拖得很长,挨着她的,竟让她有股莫名的安全感。
“5年?你就没有一点留恋的把它丢给了我?”
帽檐下的这张脸,虽然看不清楚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在笑,“我对枪没有什么感情。”字句却冷淡。
说到这个,花听想起他那日的枪法,快、狠、准,简直可以与她相媲美,不由激动了一下,“你枪法不错啊,谁教的?”
“自学。”
“不是吧?”
“怎么?”
感觉自己输了。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陈树慢悠悠地开口道:“你在美国练的是枪靶,而我……”
突然一阵大风刮过,他伸手扶正了帽檐。
“练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