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羽自然知道李牧白指的是什么。
按照剑圣的作风,若不是情况实在无法一个人解决,他是不会寻求合作的。
不过死是不可能死的。就算所有人都死了,杜非羽觉得自己也不会死。
人活着没这点韧性,还要奋斗干什么。
要端别人老巢,当然要有作战计划。现在的情况三人大致分析了一下,主要有两个方面的难点:
一个方面是这个蜂蛊师的战斗力未知,目前来看,他至少不在三人现在的实力之下;
另一方面是蜂蛊的分布地点,如果战斗失利,蜂蛊师把几个街区的普通人都当成了人质,那时候就太被动了。
杜非羽拿出地图,标明了几处可疑地点。随后又做了手机导航,避免追击的时候迷路。最后加了李牧白的手机号,不只现在要用,以后当然还要用了。
讨论下来,李牧白功力尚存,就负责寻找并清除蜂蛊;而杜非羽和阿白,就对几个可疑地点一一排查,负责解决那个麻烦的蜂蛊师。
李牧白可以现在就去忙活了,而杜非羽则把自己的行动时间定在了明天的凌晨,这样就不会出现太多的闲杂人等。
安排完了事情,杜非羽和阿白就驱车前往建材市场。逛了一圈,老杜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就订了一些灰砖和水泥,准备去帮王大爷糊墙。
说来也是心大,在路过市立图书馆的时候,杜非羽想起自己半年前还在这里办了张借书证,便和阿白进去又看了两个小时的书,随后各自借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书籍出来。
社论类的,文摘类的,还有经济类的,管理类的,总之杜非羽借的书里面,什么类型的都有。而阿白则是专注设计和美工,就喜欢看别人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和鞋子。
“宗主,明天都要打起来了,我们现在这样,未免太懒散了吧?”
王大爷家里,阿白一边调着水泥一边对杜非羽说道。
杜非羽规规矩矩地把一块砖砌了上去,回答道:
“沉住性子,每逢大事啊,要有静气。刚刚才打了照面,他一定在提防我们。我们如果现在就去调查,就只会打草惊蛇。”
阿白笑了笑不说话。她多少也猜出了杜非羽的想法,毕竟要猜透这个人的思路,总是得反着来。
……
深夜,一人一狐才悄无声息地出发了。阿白重新化作狐形,趴在杜非羽的肩上。
步行向北,走到第三处地方的时候,杜非羽察觉到了异常明显的血腥气味。
沿着气味走到一个楼层前,杜非羽发现了14层的一处不和谐的灯光。
那光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那灯光照射出来的窗玻璃,透着一道道惊心动魄的抓痕。
“我们去看看。”
宗主对阿白说道,随后提气一跃,飞起四五米,便踩着单元楼的空调外机,敏捷地来到了第十四层的窗外。
“这个房间的空调风扇,透着非常恶心的味道。”
阿白拿爪子指了指杜非羽左边的窗户。
杜非羽拿手探了探窗格子,发现似乎有一股引力要把自己的力气吸进去一样。
“有结界。”
杜非羽说着,闭眼思索解法。
很快,他向阿白借了一些妖力,然后把手贴在结界上,让阿白的妖力可以被吸引进去。
妖力一渗透进去,杜非羽连结三个印,轻念一声“瞬”字,整个人就出现在了结界之中。
这轻而易举的两下包含着宗主修炼多年的技巧。自己没有功力,借力施为,本就需要灵巧的手法;而以别人的灵气作为标记,瞬身越过结界的防御,则是当年宗主根据极道宗的身法和几类旁门道术,综合而成的一门新道术。
弄得如此花里胡哨,也是被逼无奈的事。
冲入结界,扑面而来的瘴气让杜非羽一阵眩晕。待他细看之时,才发现整个房间地板的构造不太正常,整个就好像一个小小的水池。
而这水池里装的,他脚下踩的,是有半指深的血液!
然后只听得房间深处吱地一声虫鸣,听上去就像耗子被捏死的声音一样。接着就是越来越尖,越来越密集的虫鸣声,以及翅膀扇动的声音。
整个房间的墙壁,刹那间被幽绿的光点铺满!
“不好,有诈!”
杜非羽法印三结,身形瞬间移动到了窗外的空调机上,而蜂群如同黑柱,直接冲破了窗户朝他扑来!
杜非羽一个翻身,从14层俯冲下来。蜂群在后面紧追不舍,杜非羽余光一扫,只见14层的那个窗格子前,站着那个熟悉的枯瘦身影!
果然找对地方了。
杜非羽想着,**不沾,法印再结,一个瞬身再次闪走。
蜂蛊师没能捕捉到杜非羽的踪影。但在他看来,落到了地面上,蜂群庞大的攻击范围,可以令任何高人都感到棘手。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早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是他的主场!
“受死吧!”
他狞笑着,蜂群像黑夜一般铺天盖地,向四面扩张。无论杜非羽在地面上的哪个角落,都会瞬间受到攻击。
但千算万算,蛊师却万万没算到,自己的身后竟会响起一声暴喝!
原来,阿白的妖气还存留在那个结界当中。杜非羽引开了蜂群,在触地前的一瞬间,再次闪回了房间!
寒气破空!那个枯瘦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成功了吗?”
阿白凝神细看,但白雾之中突然邪气暴涨,杜非羽一惊之下,提起狐狸,用瞬身之术接连三跳,一下子闪出了一公里外。
“咳……”
过于频繁地使用道术,杜非羽的身体经受不住了。而阿白的功力本来就剩了不到三成,身上的灵气散得又快,这样折腾,她也受不了了。
一人一狐正趴在一处楼顶上喘气,那个蛊师就乘着群蜂,像一朵乌云一样地飘了过来。
杜非羽这下知道了,刚刚阿白的攻击,被蛊师用蜂群彻底挡住了。
“跟狗一样,闻到肉味就不肯放。”杜非羽无奈地感叹道。
阿白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宗主你别侮辱狗了,咱们狐族和狗也是近亲,我可觉得狗好歹是个东西,这蜂蛊怎么看都不像个东西。”
“死到临头,别嘴硬了。”
蜂蛊师说着,还没**,就再次发动了攻击。在它看来,杜非羽是个很棘手的钉子,如果他活着,自己肯定无法向现在这般自由地使用力量。
这种超出人类的感觉是多么美妙!
这样美妙的事情怎么可以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扰!
蜂蛊师觉得,现在,是他比较强。
这两个人要死,那些蜂蛊阵中的人也要死,死的反正又不是他,多死两个来提高自己的功力,岂不美哉!
他扫了一眼楼顶。那个人类和那只狐狸看样子都很虚弱,如果集中全力攻击其中一方,另一方一定会为了保护同伴而受伤。
现在更虚弱的显然是那个男人。想到这,他枯手一挥,蜂蛊像千军万马一般朝阿白冲去!
阿白瞪大了青蓝色的眼睛,她身体有些发软,实在无法躲过这次攻击。但她明白,这个魔宗之人,在逼迫宗主保护自己!
“宗主,别……”
话还没喊完,杜非羽就已经翻滚过来。
但是,他没有把阿白护在自己怀里,而是用出吃奶的力气,抓起狐狸,直接朝着蜂蛊师砸了过去!
“什么?!”
蜂蛊师和阿白同时发出了惊叫。受惊之下,阿白体内的寒气如同礼花一般绽放。
而蜂蛊师始料未及,脸上挨了一狐狸不说,还被那只狐狸近身爆破了一下,实在受了不小的伤害。
他的身体缓缓坠地,没想到杜非羽又借着阿白瞬身到了他的眼前,想给他最后一击!
“你用的是什么法术?!”
这身法太诡异了,蜂蛊师根本来不及防御。一念之间,他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喊出了反派死前的经典语录。
只可惜这语录喊得早了。
杜非羽破空而来的必杀一击,打在他身上,竟然是软绵绵的感觉。
“……”
两人稳稳地落在地上,相对无言。
五秒钟之后,杜非羽挠了挠头,试图和面前的敌人友好地握个手。
“那个……先生,要不这样,你让我……试着再打一下?”
他尬笑着说道。
“去!死!”
蜂蛊师发出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
“分头跑!”
杜非羽见状一喝,阿白和他便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蜂群犹豫了一秒,便分成了两拨追击。而蜂蛊师本人,也朝着杜非羽追去。
……
“凉了凉了凉了……”
老杜一边默念,一边加速奔跑在没有星光的马路上。
身上还残留着阿白的些许妖力,老杜无奈之下,开始召唤四面八方的杂物对敌人进行轰炸。什么路牌啊,花盆啊,栏杆啊,井盖啊,能用的东西统统被扔向了蛊师。
“妈的,全是小花招!”
蛊师大怒,想要追上,脸上却接连中了三坨大粪。
“极道宗道术,飞来横祸!”
还没擦干净呢,不知道哪来的尿盆就扣了过来。
“极道宗道术,苦尽甘来!”
“甘来个屁!”
蛊师刚刚骂了一句,就闻到了一阵屁味。
“极道宗强化道术,化粪池——爆炸!”
轰地一声巨响,火光顺着屁味燃烧过来,蛊师还没反应过来,就飞上了天。
“好臭……”
杜非羽捂着鼻子,精疲力竭地躲在一条胡同里。
“也该死了吧……”他自言自语道。
“想得倒美……你……乖乖站好……”
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杜非羽知道坏了。果然,那个蛊师还是阴魂不散地过来了。
“唉,至于吗?”杜非羽真是欲哭无泪。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虽然当年宗主打架,素来喜欢耍花招,但这场新世界里的战斗,对老杜来说,打得实在是太难看了。
眼见着那蛊师过来了,杜非羽一抬手,喝了一声:
“等下!我有话说!”
而那蛊师见杜非羽站都站不起来了,心想着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就干脆停下了脚步,堵在胡同口。
但看他开口要说话,他害怕又有什么缓兵之计,又想要冲上去解决战斗。
可是才走了两步,他又想道:“听师父说过,这个人素来诡计多端,会不会是想要引我上钩?”
这一停,一动,又停,杜非羽看出了一些苗头。他当即指着蛊师喝道:
“你现在在想你们师父的教导吧!”
蛊师身躯一震: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师父?”
杜非羽笑了。刚刚他故意在话里留了两个坑,一个是“师父”,一个是“你们”。没想到这人轻易就上了当。
现在看来,这个蛊师显然有自己的上层,而这个上层人员,显然不止蛊师一个手下。
想到这,杜非羽哈哈大笑了一阵,缓缓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和你师父,可是万年的老交情了!”
蛊师听到这又是一愣。当年传功给自己的师父,竟然和面前的这个人是老交情?而且他还说是万年之前?没有人可以活这么久!这个人一定是在拖时间!
“开什么玩笑!受死吧!”
这句话一出,配上蛊师激动的动作,杜非羽知道了,这个人既不知道长生境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极道宗宗主的身份。
那么,他很可能不是来自于那个极道宗的时代,甚至传功给他的师父,对于那个时代也未必了解。
和自己不同,这个蜂蛊师,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现代人。他并不知道自己想了解的东西。
于是,宗主由此产生了一个大胆而可怕的设想:在这个时代,魔宗仍然在发展,而且已经建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组织。
而站在那个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很可能和自己的过去有关。
两句话能得到的情报,最多也就这些了。
这是多么出色的分析能力啊。杜非羽有些自怜地想着,看那蜂蛊越飞越近,不由地长叹一声:可惜啊,我的新生活竟要在这里结束了。
“且慢!”
正在这时,不远处竟传来了一声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