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御风王爷面目削瘦,意志消沉,一张脸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岚雪有些心痛,那个温润如玉、举止洒脱的慕容风已经不复存在了,皇帝的幽禁令他失了飞扬的神采,只剩下一具疲惫的空壳。想起中秋夜宴上那明亮的双眸闪烁的耀眼华彩,岚雪对他的无奈颇为感同身受,生在帝王家,并非只是锦衣玉食、歌舞升平,繁华背后的另一面有权术的阴谋、有帮派之争的漩涡也有任何人都不能相信的孤独凄凉,任是亲兄弟亦如此。
岚雪看着席上的慕容睿,在这场平叛中他无疑是精明的,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朝廷除了牺牲一个李敬尧,几乎未费一兵一卒就铲除了两王的势力。靖西王到最后一刻还是怀着一颗耿**心,他,恐早就明白他的皇帝侄儿所用的离间之计了吧。手中的权利最终会变成双刃剑,成就你的是它,毁灭你的也是它。九五之尊的卧榻岂能容得了他人酣睡?那么自己呢?岚雪咬紧了嘴唇,前日御花园里蝶嫔、景妃的话并不是全无根据。慕容睿为了巩固自己的君主地位,不惜****,毁灭了一直帮他的皇叔,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难道你真的把世人都看成你的棋子吗?在你的心中当真只有江山最重么?
慕容睿酒兴正酣,眼神跳过众妃搜寻着兰妃,却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思并不在宴会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形,这就是她的特别之处,在其他嫔妃拼命展现风姿换取君王一顾的时侯,她却仿佛置于千里之外,出尘也罢,洒脱也好。慕容睿并不计较,他唯一在意的,是她那颗娇俏玲珑的慈悲心中藏着的是谁?她那若即若离的感情是真情所至还是疲于应付?她淡雅别致,这样的一朵兰花本该开在山中的吧,是自己定要把她移至深宫,让她接受世俗的百般雕琢。她,是他距离最远却又最想要的人,彼此遥遥相望,却又不能真正走进。而他,所能做的就是把她紧紧抓在手里寸步不离。
觥筹交错,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慕容风身旁的王妃起身,执一杯酒先敬过了皇后,再依次敬饮妃嫔。来到岚雪面前时,眼含笑意,盈盈一拜:“碧柔敬兰妃娘娘。”原来这位王妃名叫碧柔。岚雪亦回礼,饮尽杯中酒。王妃犹豫片刻,又上前来,低低的说:“能否请兰妃娘娘借一步说话。”岚雪心中怀疑,面上却不好说明,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这王妃拿眼睛环顾众人,岚雪自然明白她是在等候时机,也微微颔首。
过了片刻,碧柔一个眼神,岚雪跟随其后走出大殿。刚迈出大门几步,这王妃竟然双膝跪地,岚雪诧异,遂伸手将她扶起:“王妃这是做什么?何故行此大礼?”这碧柔王妃一下子红了眼圈,眼泪簌簌流下:“求娘娘帮帮王爷吧,眼下能救活他的只有娘娘你了。”
“救活?王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在大殿,我看王爷只削瘦了些,难道是患了病?”
“兰妃娘娘,我求你医救的是王爷的心啊,心若死,身有何用?”
“王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岚雪的表情不自然起来。
“娘娘,恕我唐突。但若不是我已无路可走,我是不会来劳烦娘娘的。哥哥李敬尧已经战死沙场,如今,王爷不问世事,整日饮酒糟蹋身子,常此下去,我担心他终有一天撑不下去……”这碧柔已经泣不成声。
“立下赫赫战功的李将军是王妃的亲哥哥?”岚雪吃惊,原来这一切早就在慕容睿的算计当中,看来他是真的想彻底断了慕容风的后路。先是夫君失志,后是失去亲人,被软禁在宫中,那帮奴才对这对失了势的夫妇又能好到哪儿去?同是女人,碧柔王妃却必须用那瘦弱的肩膀承受着双重压力,岚雪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你想要我怎么做?”
碧柔低头不语,片刻,并不直接回答岚雪的问题,只幽幽的说道:“娘娘身在宫中,大概不知道,在娘娘初入宫与王爷相遇时,王爷便对娘娘一见倾心。”
“王妃!你……”碧柔摇摇头:“娘娘,请允许我说下去。”
“自我嫁给王爷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深信他是我要去爱一生的男人,他对我彬彬有礼,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天下的夫妻有一百对就有一百种相处模式。’娘告诉我的这句话应验在了我的人生,我以为这就是夫妻相处模式的一种,我幸福着,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可是,自从他遇到了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在酒醉时作了一副你的画像,之后便常常望着画像发呆,睡梦中唤的依旧是你的名字。我这才了解,原来爱是让人魂不守舍、魂牵梦萦的心醉。我,不过是因为成为他的妻子得到他的尊重罢了。我恨过也嫉妒过,甚至不止一次的想撕掉你的画像。可是,看到他那个样子我就下不了手,他爱的很隐忍。我怎么能残忍至此,剥夺他唯一证明爱过的全部。我们两个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的很痛苦。直到皇上下旨令我们一家进宫,我才想明白,原来爱是不讲任何条件的,他爱不爱我不重要,只要我是爱他的就足够了。碧柔知道娘娘对这一切并不知晓,可是,请娘娘看在王爷的一片痴心就帮帮我们吧,只要娘娘设法空出时间常去看看王爷,哪怕是下棋、抚琴、品茶,多说些安慰的话,王爷最终会慢慢明白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