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回想娘当时脸上的一丝一毫表情,笑容牵起了几条纹理,嘴角咧的程度有多大,眼睛里是什么样的光彩,还有娘想要告诉她的是不是如她所认为的那样?当她知道娘和外祖父母在一起时,她对娘离去的悲痛已经在慢慢地慢慢地开始沉淀,直到掩埋入心底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她知道,娘亲从来都没有离开自己,她就在她的心里!
姚晚珠自从醒来就一直很积极地吃东西调补身子,可是操之过急了些,病醒后要少量多次吃才是正理,她忘了这儿,因此那天吃下的东西最后又都呕吐出来了。直把富贵吓坏了。
晚间姚信之他们拖着颓靡的身子回来了。得知姚晚珠醒来,看到她还算理智精神俱都放心不少,即使这几日都疲惫不堪,此刻还是有些欣喜的。那一晚姚信之留在姚晚珠房间和她一起睡。看着瘦骨嶙峋的弟弟在宽大的成服中就像要被一阵风吹走似的,脸色比身上的丧服还要苍白衰败,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她又好像不是在看她,双手没有意识紧紧抓着她的被角。姚晚珠如何能此时赶他回他房间睡,他就像个木偶一样跟着大人走哪也走哪,她看到他这样她的心比他还要痛!以后就只剩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了呀!
吃力地把弟弟拉拽上床,给他掩上棉被,姚晚珠尽量不将自己的口对着他与他头依着头,在被子下两手十指交握。
“小之,是姐姐不好!不该让你自己去面对!以后无论何事姐姐都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痛苦!再相信姐姐一次吧!好不好?以后姐姐就只有你了!”见姚信之还是没有反应,姚晚珠从被子里拿出右手学小时候哄他入睡时的动作,轻轻在他胸前的被子上拍打,“姐姐的小之是我们家的男子汉呢,可以自己去送娘亲,娘肯定很开心能看到我们家的小之这么坚强,姐姐也为小之自豪。小之,要是怪姐姐就打姐姐,没有关系的,姐姐该打,姐姐真的很该打!娘亲也托梦骂了姐姐,骂姐姐还不如小之!”姚晚珠一想到弟弟这几日所受的痛苦,后悔不已,哽咽道:“小之,弟弟,弟弟,你别不跟姐姐说话好么?姐姐怕!”
姚信之这时眼珠才转了几转,他扭身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小心问道:“姐姐?”还没等姚晚珠回答他就大声哭号起来:“姐姐,姐姐,姐姐,你怎么才醒来啊!娘,娘,娘——”姚晚珠见弟弟终于有了反应,喜极而泣。轻拍着他的背,口中不停道歉又不停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好了好了,娘都告诉姐姐小之做的很棒哦。”
“娘死了,娘死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怎么办?”
“不怕哈,不怕,还有姐姐陪着你呢!”姚晚珠的心也快被弟弟的悲痛和无措哭碎了。
“姐姐,我要娘,我要娘!娘!”
“娘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呢,小之!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只要你想着她她都会知道的。相信姐姐!”
“不,我就要娘,不——”
俩姐弟一整晚都在不停地说话着,姚信之把自己这几日的害怕与无措都哭诉出来,姚晚珠就一直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说安抚的话儿,就这样滑过一个夜晚。姚信之发泄后疲惫得终于能安稳地进入这几日来第一个睡梦。姚晚珠一夜不睡,加上病情还未康复,也是累极,也一同进入梦乡。
第二日蒋丽丽他们见到他俩这样也不去吵醒他们,俱都收拾丧后事宜。忙碌中很快就到了“头七”。今日是要给姚瑶设立灵座,供木主的日子。跪在写着“慈妣姚瑶之位”的灵牌前,姚晚珠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虽心急也必须暂且按捺住,等事儿完后才能跟他们提提。
等头七完后,姚晚珠立即去找了长辈们。她拉着弟弟先给他们磕了一个响头,蒋丽丽他们赶忙强拉住不让磕,骂嗔他俩这是在做什么。姚晚珠不依非得磕了一个头才起来,她直面道:“这一个磕头是先为了等下我要说的失礼的话儿赔礼的,就是不说这个,为了娘的事儿舅舅舅母也当得起我磕这个头。”
“你这傻孩子,这些都是长辈们该做的事儿。我们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生分起来了,该打!”蒋丽丽上前一边拉住一个骂道。
姚晚珠没有接这个话茬儿,因为她不知道她呆会儿问的这个问题会不会伤了他们的心,让他们误会。“我娘生前说是让****过继给二舅舅,****自当听从。只是,只是我娘以后没香火祭拜怎么办?我娘,我娘墓碑上都有刻上****的名儿了吧?”说完,姚晚珠也愧地低头不敢看长辈的表情。
她低头并没有发现大人们先是愣了一下后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姚煌和姚辉都重重拍了拍姚晚珠和姚信之的肩膀,赞许道:“难得你娘为你俩的苦心也值了!你们不愧是我们姚家的孩子。哈哈!”“放心吧,你俩的娘还是你俩的娘,我和你二舅母也会是你俩的爹娘。”
“啊?”姚晚珠错愣住,抬头望着他们不解其意。
“哈哈,让你舅母和你说吧。我和你大舅舅去食些饭,一天也饿坏了。”姚辉兄弟留下他们如何说谈不管自离去。
“晚儿,你二舅和二舅母打算让你俩的名儿两边都记。简单来说,就是让你弟弟肩挑两家,你和信之既是姚瑶的孩子,也是我们姚家二房的孩子。可明白?”王如笑着对他俩解释道。
“真的?那以后我们就可以供奉娘的香火了?太好了!谢谢舅舅舅母!****一定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姚晚珠得知这个结果心里头喜出望外,她不知道竟然还可以这样做的。一举两得太好了!既不违背娘的意愿,又能继续当娘的孩子!
“哈哈,大嫂,你说这俩孩子是不是就是注定当我们姚家的孩子的!怎么都是姓姚不是?!”
“可不是!美得你了!”
心头大石落下了,姚晚珠也不在去想他们什么时候去办理过继的事宜或是要搬家的事儿,每天就认认真真地过好在这个还有娘气味的家的每一日。转眼二七也过去了。二七过去的第二日,姚晚珠想去娘亲墓地看看,她还未去过。这日就带着弟弟和长辈打好招呼一大早就往姚瑶墓地走去。因为墓地在城外,他们走到时也差不多日上杆头了。
跪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慈母姚瑶之墓,孝子姚信之孝女姚晚珠敬立”的字样,姚晚珠和姚信之都不语先泪流。以后这里就是娘亲一辈子的归宿了,这里还有外祖父母的墓地也在,就让我最爱的您和最爱我的外祖母一起相伴吧,至少我们不在的时候您不会孤独,是不是呢?娘?姚晚珠心里默道。您肯定怪我了吧,都没有来送您。我没有照顾好小之,您会不会骂我呢?肯定不舍得的是吧?因为您很爱很爱囡囡啊!您就委屈先一个人住着,等过几年我长大了可以主事了,我一定会去把爹爹拉到您跟前的,您要怎么打骂他我都帮您,好不好?
姚晚珠和姚信之两人在墓碑前呆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才起身往回走。姚信之走着走着,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姐姐,以后我们每天都来陪娘好不好。她自己在这里一定很孤独吧!”
闻言,姚晚珠改牵手为手环过姚信之的肩膀半拥着他,笑道:“小之这么孝顺呀!这里太远了天天来不安全,这样,那以后就每天把写得最好的一幅字积攒起来,等下次过来看娘时再烧给娘看,好让娘知道我们小之的努力奋进,娘就可以每天看你一幅字,等看完你又会带新的过来。这样娘就不会孤单了,每天都有你的字陪伴,如何?”
“嗯!我每日都会写好多好多最好的字的!”姚信之认真点头保证道。
他俩并不知道他们后头跟着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他们自从他们出城就一直跟着了。现在他俩正好走到长满高高的丛草和树木的拐角时,一条沾了迷药的帕子对准一个人就从后头一把制住他俩。姚晚珠在奋力挣扎时把揣怀里的那块玦带出掉在了丛木中。那块玦正是昨晚因为络子不小心沾上墨水故而取下放怀里打算今日再打条络子绑上的。谁知碰巧遇上这事儿就给丢了,过后姚晚珠见不见了东西懊恼非常,也曾试图从他们身上寻找玦的踪影,但毫无所获。从此她就再也不知东西到底流落何方了。这是后话,而此时这姐弟俩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迷倒装布袋带到马车上往西南方向绝尘而去了。
而此时富贵正在城外另一个方向的那座雷公庙里跟那些乞丐伙伴告别,因为他要去和姚晚珠姐弟一起生活了,以后再不做乞丐了。原本今日他是要和姚晚珠姐弟一起去的,只是刚好那些乞丐要离开往下一站乞讨去了,他不得不先来这里与这些一同生活了几个月的伙伴告别。姚晚珠姐弟被带走时他正往姚瑶墓地赶。等到那里发现没人也没想太多,只是以为他们先回去了,也跟着往家赶。是的,是叫家,以后姚晚珠姐弟在的家就是他的家了。他一想到他有家了就异常兴奋和激动。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刻他的新家已经散了,因为家人都消失再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