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似乎眼目睹了许多事情,也大概懂了太子爷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的模样。一直觉得他是王上和王后娘娘的嫡子,如今更是身为一的监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一定可以活得很潇洒,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只手遮天这个词我都有往他身上安过,如今想来,倒是我太过天真,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
看惯了他对待朝政一丝不苟的样子,也看惯了他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如今瞧着他在我面前啜泣不断,心里竟是愈发的心疼,想要保护的人一次次的被人伤害,而且这一次是直接将刀捅在心窝上,那种感觉,岂是一个痛不欲生可以形容的?
那一夜我曾醒过一次,黑暗中依稀瞧见他羽睫轻颤,上面似有泪珠点点,面上的泪痕更是瞧得清楚。
我知道他心中有着诸多的不平与不甘,如今这情势,怕是王上已经打定主意送王女回吴,而你如此坚持一战的立场也并不被看好,王上不会因王女一人,而拉着全上下为之陪葬,对于王上而言,女儿会有很多,但王位只有一个。而如今你坚持着与之一战的立场,支持你的人寥寥无几,我知道,如果你一直坚持这个立场,王上势必会觉得你在与他作对,你的太子之位恐怕不保,但无论如何,我依旧会支持你,尊重你的选择,无论生死祸福,我都愿意陪伴在你身边。因为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夫妻之间本应如此。
我瞧着他熟的样子,角微微上扬。
之后的那些天里,我整日在灵犀阁与毓芳斋之间穿梭,这两位是如今太子爷最关心的。王妹的身子经过调养已经好了很多,精神也已大好,只是还会不时的抹眼泪,我大部分时间还是会陪在她身边好言劝慰着。至于毓芳斋的那位,肚子越发大的她,最近也是懒得出门,听侍女说,平日里只喜欢着肚子傻笑,眼瞧着这也七八个月了,我对她更是要敬而远之,以防出现什么不测。
他则在前朝忙着,后院便只能靠着我费心周全,如若我都不能让他安心的话,那他可还能得一时的空闲了?
我瞧着他这些日子为了王妹的事情殚精竭虑,人都委实憔悴了不少,还不肯多进食。每日所食竟还抵不上平日的一半,厨房更是换着花样的做,什么荤素搭配,各种补身子的汤,一应俱全,但太子爷依旧没什么胃口。
每日我会去灵犀阁陪着王妹说话,如今瞧她的气色已大好,只是心情还跟往日一般,有时会跟我讲讲她和太子爷少年时期的故事,那日正讲到太子爷教王妹绣花。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他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我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因为太过想念才出现了幻听,抬起头来,却发现心中人儿正现在我的面前。
“听王妹说爷的绣工极佳,可是真的?”我开口问道。
“连这个都跟她说,没得叫人笑话。”太子爷用手中的折扇朝着王妹的脑袋瓜轻轻一敲。
“这可是我的王嫂,王嫂对我这么好,妹妹自然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让王嫂更加了解王兄的本啦!”季菀瞧着我微笑。
“愈发的放肆了,如今可是胆肥了。”他走上前去。用手将袖口往上挽了一挽,面上则是一副严厉的模样,眼瞧着是问罪于王妹。
我瞧着他凶巴巴的样子,急忙将菀儿护在身后。
他站在一边笑得乱颤,就这样看着菀儿躲在我的身后,也不动手,而是出言调侃着:“菀儿躲在妻的后头,好像母鸡护着刚出生的小鸡一般,样子倒是十分有趣。”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打的什么比方,人家明明年轻貌美的,怎么就成了母鸡了?
“菀儿本就贪玩,如今你带着她,便是更加的”
顿了顿,刻意咬重了接下来的四个字——肆无忌惮。
我怎么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跳起来揍他一顿的冲动,不不不,此非大家闺秀所为,更是会让菀儿看笑话的。
于是我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在榻旁坐着,挡在他的身前,不许他靠近一步,他瞧着我这副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我从袖口处掏出两个小手帕,派了小莲将针线取了来,将其中一个递给太子,口中只道:
“既然太子爷绣工甚好,那便赏脸和雅鱼比上一番如何?”
我饶有兴趣的瞧着他,绣工了得,一个男子还会绣花嘛,那倒是有趣。
他也并未推辞,二话不说便接过针来。抬起头来问着:
“想绣什么?花草还是别的什么?”
我思忖了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回了句:“就绣我最喜欢的梅花吧。”
他脑**现了梅花的样子,傲雪凌霜而开,再瞧着眼前的女子,却是有那么几分的相似,同样的美艳绝伦,但是子上倒是差了几分。
不多时,一朵颇为好看的梅花就出现在他手上的帕子上,而我这边,却只绣好了一片花瓣,我探过头望去,他的绣工极其精湛,帕子上的梅花活灵活现,仿佛真的一般,我瞧着那朵花一时间竟出了神。
“怎么?被我绣的梅花迷住了?竟移不开目光了?可别看着这花留了,染坏了我这花。”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绣着手上的花,只盼着这花朵比某人帕子上的好看千倍,这样便可让他下不来台了,否则失了面子的可就是我,不过我也知道我的手段,绣个花花草草虽然简单,但若是要绣的好看,怕是个难事。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出现在我的帕子上,在比试之前我只说要绣梅花,却未说是绣哪种状态的梅花,在我心中,如今这朵梅花仍是含苞待放,迟早有一日会傲雪凌霜而开。
梅花独立于寒冬,从不与百花争艳,如此高雅之花,理应胜过那所谓雍容华贵的牡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