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园正屋,成家两位夫人由贴身婆子服侍着去了外裳,姑娘们则在内间卸去幕离,彼此执了平礼。
“我是殷三娘,这是我妹妹五娘。”殷三娘打破生疏,面含笑意。
“我是成四娘,”着散花浅茶色短褥的姑娘声音清脆如寒泉击石,扬起的笑脸有如渌水芙蓉,清清丽丽摄人眼魄却又不咄咄逼人。她转而指了紧挨绡纱帘幕侧首而立的柔美姑娘,“这是我三姐,我大伯母最疼爱的女儿。”
秋茗眼尖,轻扯了把殷三娘的衣角,暗暗摆动的指尖落在了成三娘丹纱杯文罗裙上,正是绣的散点簇花。
殷三娘会心一笑。
成四娘又拿眼寻了片刻,好笑无奈的从丫鬟背后搡出一位犹带稚嫩的姑娘,带着几分溺宠歉意说道,“这个……”
“我叫成瑶,是成家五娘。”那份急切像怕谁捂了自己的嘴。
“哎呀,你怎么……”成四娘嗔怪的轻顿足。姑娘家的闺名何等清贵,怎能这样随随便便揭出来。
成三娘似乎见惯成瑶出言不驯,只轻轻摇头,流云髻上的双蝶闹春饰镶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蹁跹起舞。
殷三娘想到那首童谣,不由留神细看成五娘:澄澈清亮的丹凤眼凝笑回望他人,娥眉弯柳却不清淡,小巧的琼鼻卓然傲立,与圆润舒展的唇相得益彰,似笑非笑间隐露一颗虎牙,若晨光里初绽的花苞上莹润露珠,平添几分俏皮伶俐。折枝牡丹纹褐色短褥,束掩了曳地荷绿长裙,衬得身量高了许多。这哪里是“杂草”,分明是株脱箨不久的翠竹,婷婷娉娉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成五娘也不辩解,睃眼望向只语不言,提了步子欲隐在紫嫣背后的殷五娘。似是察觉出停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成五娘直直寻望了殷三娘。
殷三娘微笑颔首致意,抽眼看到成家姐妹的丫鬟已停手止了整饬,觉得不宜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遂笑言道,“恐各位长辈已在外间等候,三位成家姐姐,请。”
秋茗上前打起帷幕,候侍各位姑娘离开。
屋内殷老太太自坐了主位。
右边首位坐了成二夫人,次位坐了殷徐氏。
左边首位坐了成三夫人。
成二夫人此时面对主位,说话时眼底露出疼惜:“……也是不易。这次本不该推却,大嫂说她是寡居之人,多有不便。还望太夫人海涵。”说完,成二夫人微屈身颔首。
“成殷两家在先一辈就有旧,只不过多年耽于动乱,疏了来往,倒也不必如此拘泥礼数。”殷老太太笑意融融,“以后两家正该多走动走动,莫淡了情分。”
“是。”成二夫人顿首笑道,“柔雯记下了。”
成二夫人这一声闺名出口正是续了殷老太太和闵老夫人的旧情,殷老太太闻言心中大悦,面上的笑意更浓。
正呷了口茶的成三夫人,一口茶含在嘴里,顿了半拍方才咽下,从缠枝莲粉彩茶盖上头斜睇对面一眼,缓缓把茶盏放回茶托上,挽帕抿了嘴角茶渍,凝神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