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之珠玉记》第十一章 孟婕妤 免费试读
乐云宫灯火通明,我以手支颐坐在椅上,一瞬不瞬盯着殿中垂首跪着的白衣女子,始终未曾说话,而她也一直未敢抬头,半晌终究是半夏耐不得,指着她道:“你还不快抬起头来,等着淑仪发话吗?”
她怯怯地这才抬起头,一对上我冷然的注视吓得又旋即低了下去。
“是你?”半夏惊讶地道。
我偏过头看着她:“你认识她?”
“岂止是认识。”半夏也禁不住冷笑起来,“她是以前和奴婢一起服侍静修媛的元秋啊,后来因染了风寒之症被遣送出宫,修媛当时还心有不忍给了她好大一笔银子呢,没想到今日她倒恩将仇报了,偏她未入宫前是学过唱小曲儿的,连陛下声音都可以模仿的来呢。”
唤作‘元秋’的女子听了半夏的话一脸懊丧,只垂着头不作声。
“难怪呢,这般以假乱真,把本宫骗的团团转。”我说着眼角闪过一抹凌厉,“你倒是真有本事啊,皇宫都可出入自由。”
她诺诺开口:“奴婢数月前病愈,因家计艰难才不得已又入宫的。”
见我的眼神依旧凌厉,她忙又道:“现在孟婕妤的宫中当差。”
我仔细想了想,尔后沉声问:“那指使你做这番事情的是谁?”
元秋愣了愣,我不由冷笑道:“你是想说孟婕妤吗?”
“糊涂!”半夏指着她道,“孟婕妤日前犯了头疼的老毛病,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岂有心思指使你去做这种没人伦的事?况且她都未见过淑仪,怎会背后加害?”
半夏说的义正词严,元秋一时无言以对,嗫嚅了半晌,忽然哭道:“淑仪饶命,奴婢是一时糊涂才犯下此错,求淑仪饶过我吧。”
我冷笑着看向她:“不是本宫不饶你,而是你自己肯不肯放过自己,若不从实招来就是陛下也得顾忌着朝纲律法,况且你这个罪名有多重想必你也清楚吧?”
元秋哭着不停叩头:“奴婢不能说啊,奴婢家中尚有孀母弱弟,他们的性命可全都系在奴婢身上了。”
“你这样让本宫很是为难呢,既然你连孀母弱弟的性命都这般顾及,那本宫有什么理由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呢?不过念你还有一点难得的孝心,本宫就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儿一早若还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那可就别怪本宫无情了。”
说着唤来茂喜:“把她带下去先关起来,你和连隐亲自守着,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茂喜领命而去,半夏道:“依奴婢看来到了明儿一早她也断不会说的。”
我点点头:“我知道,也不过一试罢了,她不是个糊涂人,若果真死守着不说,那我也由不得要用刑了。”
“元秋昔日是和奴婢一同入宫的,曾经的情谊也不错,不想如今……”
半夏长长叹了一声,我也有所感触:“一步错步步错,想回头怕是由不得自己了,即便我不对她怎么样,别人……”
说到这里心头骤然一跳,不好!
忙的就要往外走,然而到底晚了一步,茂喜已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淑仪,元秋死了。”
半夏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的吗?”
茂喜懊恼不已:“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呢,可她无缘无故的呕出了一口血,接着就倒在地上断气了。”
“别怪他了,是我们漏算一着。”我凝望着轩窗外如墨的夜色,心里也是一望无垠的黑,“元秋自己都不知道,她今天晚上是以‘死士’的身份踏进的乐云宫,不成功便成仁,若我猜的不错,今夜一定有人随她一同而来,可惜我们只顾着‘捕蝉’,却不曾注意另有‘黄雀’在后。”
半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我回身道:“事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没用了,差人去请陛下吧,就是我受了惊吓。”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宁漠便匆匆而至,听说他向来最讨厌夜半时分被人叫起,由此可见我在他心里的份量确实不轻。
“到底怎么回事?淑仪怎么样了?”宁漠人未进殿,声音先传了进来,
彼时我早已被半夏侍卧在床,见他来了故意作出虚弱至极的状态:“臣妾惊扰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他向我额上一试,随即转身吩咐:“快去请太医。”
我勉强笑道:“臣妾身体并无问题,大约是受了惊吓所致。”
他握着我的手:“你放心,朕明日就把乐云宫的守卫增一倍,再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正欲说话忽听外面人回:“太医来了。”
因着宁漠在场,我也未看清是何人,只听声音温润有礼:“回禀陛下,珍淑仪是受惊过度所致,依微臣之见竟不用吃药,只需静静的调养即可。”
我心中不禁一喜,这太医所言倒正合我心意,于是忙道:“臣妾才懒怠吃什么药呢,好好儿的没病都吃出病来了,倒是静养着才轻松些。”
宁漠岂有不应允的,当下就道:“你只好生养着吧,朕不让别人来打扰你就是了。”
彼时合宫皆知我受了惊吓,贤德淑三妃也都赶着来探望,只听贤妃道:“怎么凭空出了这样的事?也忒阴鹜了。”
德妃道:“是啊,可惜把人先死了,若不然兴许能问出点什么。”
“姐姐们怎么糊涂了?”尹淑妃笑着道,“人虽死了,但是何来历总能查的出。”
说着转身问身边人:“可查到了没有?”
便有宫女乖巧地答道:“回禀娘娘,她叫元秋,曾经是殁了的静修媛身边的贴身宫女,后因染病被遣送出宫,数月前再度入宫,现是春微殿的一名二等宫女。”
德妃疑惑道:“春微殿?那不是孟婕妤的居所吗?”
贤妃点点头:“正是,不过她现下病着,有心力做此事吗?”
正说着只听外头人回:“孟婕妤求见。”
宁漠沉声道:“让她进来。”
我并未见过孟婕妤,只听说其身体不好便猜测多半是柔弱无依的,但没想到随后走进来的人倒和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一身烟纹碧霞罗衣,下束散花如意百合裙,梳着凌霄髻,双耳垂着明珠碧玉环,面对众人的注视不卑不亢,气势未因病减去半分,然而到底面色是不怎么红润的。
她端端正正向宁漠行礼,尹淑妃在旁笑道:“孟婕妤虽身在病中,但耳报神还是如此之快啊,本宫正想着人去请呢,可巧你就先来了。”
孟婕妤转身看着她:“嫔妾素知淑妃娘娘快人快语,不想连动作也比旁人快得三分,元秋自入了春微殿嫔妾统共才见过两次而已,淑妃娘娘不过片刻工夫就把她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令嫔妾叹服!”
我心里微微讶然,倒不曾料到孟婕妤的性情这样刚烈,再看尹淑妃的神色似是浑然无意,只轻笑了一声:“本宫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如何能协理六宫?倒是孟婕妤对眼下这件事该怎么解释?你的人夜半三更跑到珍淑仪处作神弄鬼,你身为主子就一点不知情吗?”
“淑妃娘娘这话叫嫔妾不懂,元秋虽在春微殿当值,但毕竟是人又不是物品,嫔妾难道日日着人看着她不成?淑妃娘娘既协理六宫,那她做出这样的事还未给个明断呢,怎么就先派上臣妾的不是了?”
尹淑妃到底拉不下脸面,冷笑着道:“本宫竟不知孟婕妤有这样巧舌如簧的一面,明明是你宫中的人犯了事,却一干二净的推到本宫头上,当真是好笑!”
“好了,姑且先别论这个了。”贤妃见状发话道,然后转脸看向孟婕妤,“不管怎么说人到底是你宫中的,你就没注意到她有何异样吗?”
“娘娘这话问的是。”孟婕妤边说边叹了一口气,“如嫔妾刚才所言,元秋自进了春微殿,端茶递水,拿东拿西这些眼面前的事是轮不到她做的,可前日不知怎么回事竟被星秀发现偷嫔妾的簪子,嫔妾当时想不过是一个丫头,准备退给内务府的,可奈何她寻死觅活的哀求,口口声声说是脂油蒙了心,并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嫔妾看她可怜就暂把这事儿压了下去,想着过段时间看她是何形景再作定论,可谁知她竟如此糊涂,嫔妾刚才临来时特意查看了一下首饰盒,果然少了一只黄金梅花镯,如若猜的没错这镯子现在就在她身上。”
贤妃听完忙道:“快去搜搜看有没有。”
不多时便有宫人拿着只黄澄澄、金灿灿的梅花镯子进来复命,孟婕妤一见了便道:“可不就是这只!”
说着又叹:“这丫头也忒糊涂了,镯子再重哪及人命重要?竟这么草草死了。”
贤妃道:“哪里是草草?听陆太医说是提前服了毒药,时辰一到便毒发身亡了。”
孟婕妤听了连连摇头:“没想到宫中竟有如此恶毒之人,陛下与娘娘一定要彻查此事,不但还嫔妾一个公道,也消除众妃心中不安,更重要的是给珍淑仪一个交代。”
宁漠想了想,随即吩咐:“来人啊,传令大理寺,务必要彻查此事。”
我心内默默,死无对证,从何查起?便见贤妃接着站起身:“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查出的事,眼下大家都散了吧,让珍淑仪好好休息。”
宁漠道:“正是呢,折腾了半日,你们都走吧。”
说着又关自嘱咐了我几句话方随着众人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