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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无虞看了一眼这个自始自终以旁观者自居的大姐,此时一说话,她倒觉得她也可疑。
“姐姐不必混淆视听。”舒无虞说道,又对着舒老爷说:“父亲,白霜虽然表现的很是害怕,却忘记了,我娘在通州并无亲人,就连现在每月进香都是在府中,又如何出去认识什么王麻子。再者,白霜是我娘院中的人,自然应该维护主人,却反过来诬陷我娘,下场也是赶出府,所以她为了留在府里应该维护我娘才是。然而她并没有,说明她根本不怕被赶出府。既然她不怕,又怕什么王麻子?这就说明,有人叫她这样说。”
舒老爷见她分析的头头有道,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舒无虞顿了顿,指着地上跪在白霜左边的忍冬和跪在白霜右边的半夏道:“父亲问你话,你却并不急着回答辩解,而是先看了看跪在你右边的半夏。按理来说,你要是与忍冬合谋,要看也是看跪在你左边的忍冬。”
白霜被说的哑口无言,心里一虚,却眼见三小姐走到她面前,纤纤素手抬起她的下巴,“啪”的一声,乍然清脆。
“三小姐?”白霜不敢相信的捂着脸,眼神里害怕的看着她。
舒无虞站起来:“清醒了没,说吧,受何人指使。”
白霜又低下了头,再怎么也不敢说话。
舒无虞知道,主使一定在场,不是大娘二娘,就是她的两个姐姐。同时,她一定受到胁迫,所以,才不敢说话。
舒老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突然明白,主使会是这舒府里的某位主子。而不论是谁,他都不敢相信。细思恐极,他油然而生一种悲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既然你不说话,便是承认蓄意谋害老夫人。与你同谋半夏一起送官查办。至于忍冬,治你个不告之罪,领二十板子。老夫人院中所有人,皆罚去这个月工钱。”
末了,他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三夫人宋绾溪,说:“绾溪,白霜是你院中的人,你有管治不当之责。”
三夫人心里明白,没有阿虞,今天她一定会被诬陷。然而白霜做的一切,她真的失察。
“温仪,你是当家主母,你说怎么罚?”舒老爷问道。
俞氏正眼看了一眼舒老爷,见他询问自己。看老爷的意思,自己哪里敢罚的重了。不过是照顾她的面子,于是她回答道:“宋氏管教不严,禁足一月。院中下人一律杖责二十板子。”
俞氏心里笑道:我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你院中下人吗!
宋氏要开口求情,却又被舒无虞拉住,看到她摇摇头,心里也知这也是老爷的意思,便不再开口。
舒老爷看着堂中这些人,竟颇为感慨。“齐管家,把我院中的人与老夫人院中的人换一换。除了管嬷嬷。”说罢他又对管嬷嬷说道:“如果还有下次,我可不会顾念你照顾母亲多年的情分,拿你试问。”
管嬷嬷喏了一声,额头冒汗,深知自己现在是砧板上的鱼,随时有事,以后万不敢大意。
舒无虞知道,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既然现在查不出来,她也会暗中调查。为了祖母,为了母亲,她都必须警惕。
“父亲…”舒无虞叫道。
舒老爷摆摆手,制止了她。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可眼下,他想这个家安宁。
舒无虞了然,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一堂人散去,挨板子的挨板子,受罚的受罚。舒无虞站在廊下,看着向她走来的舒清音。
她脸上永远挂着不可触摸的清高,却又偏偏食得人间烟火。那种难以捉摸的美,又难以言喻的狠厉,舒无虞欣赏不来,甚至觉得有些可怕。
舒清音看着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舒无虞,而她真想过去嘲笑一顿,笑她无谓挣扎,终究会一败涂地。
她缓缓而来,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妹妹,今日好口才。”
舒无虞知道她说的是堂上她的一番辩解,笑着回答:“姐姐,我不过说的是实话。”
实话,又如何?父亲终究还是不敢追查,拿了些仆人出气而已。而送官查办,又真是可笑,知府是她外祖父,真相此时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舒清音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三娘那样的性子,也不一定会说实话。”
舒清音冲她笑着说道,那笑容里,有着舒无虞不敢相信的肯定。
舒无虞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就看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小院走去,连背影都让她心慌。
廊外的舒庭兮,远远望着她二人,也不走过去,转身离开。
此夜,乌云密布,下了一场大雨。
次日清晨,舒无虞去看了看祖母,见她无碍也松了一口气。
出来时,她正要出府,撞见了要出门的舒老爷。
“父亲。”舒无虞拂身叫道。
舒老爷见到她,想起一事:“还没有谢过林将军,无虞你去请他过府吃个便饭。”
舒无虞好笑,为难的回答:“父亲,林将军是官场中人,来舒府吃饭有些不妥。”
舒老爷同意的点点头:“也是,那就改喝茶。”
说罢,舒老爷便匆匆离去,处理一桩事情。
舒无虞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暗道:吃饭跟喝茶有什么区别啊。
无奈,舒无虞只好前去将军府,其他事,只得暂且缓缓。
舒无虞再次望向这座府邸,每一处,她都再熟悉不过。可眼下,景止在里头,她在外头,他们之间尚且还隔着这一条条街,这一座座府邸。
舒无虞这次很顺利的进了府,绕过长长廊院,来到了林将军休憩的院子。
院中,一树树梅,开得正艳。梅下的他,手中长剑迎风而动。一招一式,皆出落有神。笔走龙蛇间,透着她怔怔出神的模样。
舒无虞内心感慨万千,熟悉,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那年,他为她舞剑,她坐在石阶上,为他焚琴煮酒。只是依稀晃晃数月,物是人非。
“好看吗?”林景止停了下来,见她出神,故而问道,嘴角却噙着丝丝笑意,好像在笑她:傻姑娘。
不料舒无虞抬起头,望着他,答道:“好看。”
阳光下,她因吹了寒风冻的红彤彤的脸,此刻显得格外可爱。林景止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剑,指着房内燃着的炭火,对她说道:“过来,暖和。”
舒无虞应声前去,将肩上披风交给了身旁的简筠。
“你不来找我,我倒要找你去。”林景止说道,“再过些天,我要进京,上京有许多好玩意,带点给你?”
舒无虞见他一本正经的说些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有些好笑:“林将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景止恍然道:“不是小孩子,那就带点不是小孩子的东西给你,可好?”
他问着她,明明是打趣,可却很认真的问。舒无虞答了句“好”,而他又转而一笑:“上京最有名的是酱猪蹄,你得多吃长点肉。”
言语间正儿八经的戏谑,连一旁隔着远远的简筠也笑了笑。舒无虞扫了一眼简筠,仿佛在说:再笑,就让你吃。
可她心里还是很高兴,林景止言语间对她不知不觉的就像对待多年的朋友,这份熟络,她自然高兴。
“我知道。”舒无虞回道,“只不过上京离通州几日路程,带回来也馊了。”
林景止倒未想到这事,又转而问:“对了,你找我有事?”
“有事。”舒无虞为难的说:“父亲有意谢谢你,邀你过府喝茶。”
林景止倒是爽快答应:“行,明日就去。”
舒无虞见他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倒觉得自己多想了,不过是喝喝茶,就算有闲言碎语说什么官商勾结,他估计也不会在意。毕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点,她执迷不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