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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像是夏日蝉鸣,聒噪无趣,反反复复令人生厌。她就这样度过了第一个在他家的夏季。每天天还没醒,她就翻身起床啦,只是再也不是趴在驴圈门口看姐姐背书。她出去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入了秋,五六点的早晨露水重的很,西北秋风猛烈的扑在脸上,一路汹涌的袭窜全身。她打了个冷战,然后快速的来到井边。井轱辘哒哒地一溜烟沉到了底,她手搭在轱辘轴上,来回晃了晃。接着,身体也跟着一前一后吃力地动了起来。井水倒入瓷脸盆里,恍恍惚惚的印着盆底的花纹。这个瓷脸盆还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小时候呀,她和弟弟两个人吵得过头,不小心撞翻了脸盆。瓷脸盆掉在砖地上磕掉了一块。那时候,父亲绷着脸,把缺了牙的塑料梳子用火柴融化,然后丑巴巴的粘了上去。她把头低的老低老低,目光紧紧地放在父亲的鞋后跟——鞋帮断了线头的地方有块半湿的泥巴。嗯,一圈一圈,随后,脸盆里的井水静的没有一丝波纹。她撸起袖子,微凉的手舀起一尊水,轻轻地拍在脸上,嘶~真冷。鸡圈里,花公鸡臭美地打着鸣,翅膀扑棱扑棱的气势嚣张。她洗漱完了,习惯的用左手拎着瓷脸盆的边缘,右手一收,两手向前一推,水顺势就泼出去了,黄土地顿时湿了一**。早起的活可不少!
以前在自家时,娘亲总是一下子叫醒他们几姊妹,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忙活。而今,就她一个人早起。说心里话,他家真的是穷的活该。老爷子自个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却还为村里人看病。那时候,一板药才几分钱,一个月下来也挣不了多少。家里仅有的牲畜就是一头瘦不拉几的驴和一只矮小挑食的猪。但他那姐姐们和娘亲着实败家。她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和好了猪食。喂完猪和驴,她背起背篼,提起莆篮小快步走出院子,顺着小道她来到了场。(场:旧时西北农村每家每户都有一块空闲较大的场地,用以堆积每年庄稼收割剩下的麦秆、杂叶等。另外相邻较近的几户人家会同时提供出一块场地,用以同时堆积干麦秆、野穗,以方便收成时几家互相帮助。)场里堆积着几家的草垛,她熟练地走到他家草垛下,放下背篼。二十出头细嫩的手,***地撕扯着干麦秆,有时候如针尖的细木秆扎进左手中指指尖,她就用右手大拇指指甲盖紧逼,一寸寸的推出来。偶尔不小心弄断卡在肉里的麦秆签,她就生生的扯下手指那块皮,剥开的肉皮诡异的像猫眼。没一会,背篼里就挤满了麦秆,她看了看天色,快七点了,回家的步伐愈加的快。背后的三三四四的麦秆像燕窝里刚出生的雏崽跟着她的步子摇头晃脑。
喂猪,喂驴,烧炕,扫院子,磨镰刀…已经七点多了,几个小姑子也都醒了。她识趣的走进厨房。厨房也是简陋的发指。用土筑起来的灶台,颤颤巍巍托着一口黑色大铁锅。灶膛口上方显眼的黑色烟痕悉数的生命撕扯呐喊,灶膛里昨日残留下来的灰色麦秆灰烬宣泄着。风匣子半嵌入土灶台里,手柄磨得发光。灶台上零零散散的放着几个碗,有一个碗边磕了小牙而显得格格不入。木瓢、铝勺、花瓷盆、空水果罐头里插着几双筷子。她转过身在门后找到了黑面。(黑面:早年普通老百姓不是单纯的吃粗面,而是吃杂面。粗面与豆面、玉米面等其他面粉按比例混合后的面粉叫做黑面。)用碗盛了小半碗,她打了一瓢水,小心一点点的倒入面里,把面打成一锁一锁的。没一会,面就和好了。这时候该是擀面啦。擀面杖是打磨光滑的木椭球状,她双手撑在两端,快速用力地在面团上游走。拉扯,揉捏,面团很快就变成了薄薄的一片。她搓了搓手上的面,把手在抹布上了了一擦,开始生火。那时候穷,买不起打火机,都是火柴,她抽出来一根,在火柴盒边一擦,火花就蹦了出来。火花刚挨到麦秆,麦秆就噼里啪啦的求饶起来。她早就见怪不怪啦,没搭理它们,反而把手风闸拉的哐哐作响。锅热了,她拿小勺在油瓶里蘸了一下,把还没来得及溜回去的油甩进锅里。丁点儿油嘶嘶的冒烟,她手疾眼快,把饼摊到了锅里。锅铲顺着黑面饼一圈一圈打转,整个薄饼开始发酵膨胀,但丝毫没有焦糊的地方。饼烙好了,她用筷子和锅铲挑到案板上,像分蛋糕一样,拿刀划成八份。
屋外几个小姑子催促着,她慌张地把饼装进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冲出门,接过他手里的镰刀和莆篮,和她们一起出发去农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