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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妈斜着眼睛看我半天,叫嚣道:“小少奶奶,现今人证物证俱全,你就等着被处置吧。来人,把小少奶奶和她爹一起押到正堂,等候老夫人发落!”
接着就有人过来押起我,如同押送犯人一般。我挣开她们,冷冷道:“我自己会走!”经过清芬身边,我盯了她好一会。她不敢直视我,眼睛一直四处瑟缩。我恨恨地说道:“清芬,我一直待你不薄,不承想你却这么来害我。”说完,我再也不看她,直直向前走去。我不知道这一次**我的是什么,也许是万劫不复,只是我万般不愿的是连累到我爹。
曲曲折折的回廊小径,忽然之间变得那么短促,白雪晶莹如润玉,其中却掩藏了无尽的污垢和罪恶。明月欣儿一直跟在我后面,大声嚷着:“污蔑!纯属污蔑!小少奶奶就是有什么机密的事儿,也是找我明月欣儿来办。清芬粗手大脚,不男不女的,算个什么东西。看我明月欣儿,又聪明又伶俐又好看,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首要人选.......喂!你们听到了没哇?都聋了么?我的意思就是说小少奶奶是被冤枉的.......”明月欣儿嘟嘟囔囔了半天,并没有一个人理她,看起来仿佛她在胡搅蛮缠一般。不过她说的话,却都是真的。一来清芬是菊妈为我挑的丫头,我心有芥蒂;二来她不像个女儿家,我但凡有事是不会寻她的。自从她跟了我后,多半就是做些打扫清洁的粗使活儿,大半时间都是无所事事的。
到了正堂,我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下的爹。我爹被五花大绑着,整个人跪倒在地,眼泪鼻涕习惯性的淌了一脸。他的衣衫仍是昨日的那套,单薄而旧,还补了一摞摞的补丁,看上去就如同叫花子穿的百衲衣一般。爹的背越发的伛偻了,头发多半被岁月染成雪白的颜色。我的心里一阵酸楚:他才四十不到的年纪,看上去竟然是个小老头了。我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承担,绝对不能让我爹吃上官司。
老夫人踞坐中堂,眼里闪着阴鸷的光。她旁边的高案几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苍翠欲滴的新疆叠翠玉如意。菊妈抢上前去,把玉龙五麟锁子环交上去,说道:“老夫人,这是根据清芬的说辞,在小少奶奶贴身的枕头中发现的。”
老夫人盯着我看了半日,泠然向我爹道:“亲家公,沈家的新疆叠翠玉如意是怎么到你手中的?是什么时候,由什么人,交到你手上的?交给你的人可曾说了些什么?”
我爹呜呜咽咽道:“老夫人,这个什么翠玉如意,是昨个儿清早有个叫什么芬的丫鬟在沈家大门*给我的。当时我来找我女儿要钱,我女儿说攒了十二两银子,教我等着,她去取给我。我就听话在门口等,过了一小会,那个叫什么的丫鬟就跑出来,把翠玉如意交给我,说是我女儿被老夫人你叫去,有事不能出来,让我赶紧离开沈家门口,免得被别个儿看到丢她的人。我就拿了翠玉如意走了,当时心里还有些心酸哪。我女儿竟然嫌弃我这当爹的让她没脸。现在想想,才知道多半是被骗了,我女儿可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才叫那个什么芬拿了东西给我.......***
别看我爹看起来那副模样,其实心里头却并不糊涂。但是老夫人并没有允许他继续说下去。
“够了!”老夫人的声音极具威严:“我最看不起那种贼喊捉贼的人。若是做错了事,痛痛快快承认改过,那是好的。但若是一味为自己开脱抵赖,诬陷别人,那样的人就很卑鄙了。昨个儿事发的时候,菊妈和侍奉我的丫头阿青亲眼见到九容曾在我的卧室旁边徘徊好久,难道她们两个的眼睛都瞎了么?”
我爹吓的大气不敢出。老夫人冷冷看了我一眼,眼神就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她冷冷地问道:“九容,你还有什么说辞?”她的声音冰冷冰冷,让人听来不寒而栗。
昨日除却请安,我并不曾到过老夫人卧室旁边。但是我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已无用,说得越是多了,反而越让人觉得我在砌词狡辩。我跪下来,低声说得:“九容无话可说,只希望老夫人看在我爹老迈,又不知情,饶他一次,九容愿接受任何惩罚。”
我的话音刚落,明月欣儿就已经大跳起来。她叫道:“小少奶奶,什么叫无话可说?你明明是被冤枉的,老夫人,你真是老糊涂啦,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我原本是崇拜你的,把你当做我奋斗的偶像,现在我改成鄙视你啦。你是个是非不分的老太太!”
明月欣儿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冷汗,也有的人满脸得意等着看笑话。老夫人活到今天,颐指气使惯了,还没有人敢这么对着她说话。她一时气极,手上的青筋都条条爆了出来。明月欣儿却越发得意起来,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双手叉腰,抬着小脸子看着老夫人。
我来之前,明月欣儿原是老夫人的丫鬟。她从小就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说话无忌,有时候聪明伶俐,有时候脑子又转不过弯来。但是老夫人却一直很喜欢她。我进门之后,老夫人见我性子太沈静,就忍痛割爱把明月欣儿赐给了我。若是平日里,她和老夫人说个笑话逗她开心,原是不打紧的,但是今个儿,她竟然当着一大屋子仆妇下人的面,指责老夫人,自然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而菊妈,无疑是条饱经世故的老狐狸。她心里十分清楚,在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见老夫人受窘,立即站出来吆喝道:“明月欣儿,若不是老夫人养你十几年,你早就没命了。现今不但不思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尊卑不分。来人,把这个丫头打一顿撵出去。”
当下就有两个家奴出来扭着明月欣儿往外拖。现今唯一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上话的冰儿不在,自然只有我豁出去为明月欣儿求情。我跪着往前走了几步,匍匐在老夫人脚下,不停的磕头,说道:“请老夫人念在明月欣儿年幼无知,就饶恕她这一回吧。求老夫人......***同样的话我不知说了多少遍,头碰在青石板上,磕出丝丝血迹。但是老夫人仍然如冰雕蜡像般,丝毫不为所动。菊妈在边上煽风点火道:“小少奶奶,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是想想怎么给老夫人一个交代吧,就不要再惹她动气啦。”最糟糕的是,明月欣儿嘴里仍然在嚷着“老夫人,你实在是老糊涂了”等等。
明月欣儿终于被拖出去了,接着我听到声声惨叫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板子的声音。我的心里颤抖着:明月欣儿,是我有负于你,累你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