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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墨家园，夜色已浓，园子里只点了几盏小小的灯笼，树影如浓墨涂抹，灯影倒显得有些零星。这个时点墨家上下大多歇下了，唯有西边二楼的一扇小窗还亮着橘黄色的灯光，那是墨文生的屋子，他总是看书看到全家最晚才睡。

但今日，他有些眼倦，掩了书，正要将灯熄灭，忽听见园子外有人在高声喊墨显业：“墨老弟！墨老弟！”

陈嫂的佣人房在一楼园子边，听见声音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片刻间迎了一人进门，直入了客厅。

墨文生自二楼向那身影张望了几眼，昏暗中猜想是与爹做生意的黄伯伯，不知这么晚了还找爹有什么事呢？听阿娘提起爹这次做的茶叶生意，全赖黄伯伯指点和引荐，但不知为何，他对黄伯伯的印象不好，但也不坏——总之就是平白无甚感情的意思。他把窗子重又关好，熄了灯，睡了。

而此时的客厅中，灯火正明。墨显业听见动静已下了楼来，乍一看见黄喆，道：“黄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墨显业还没睡踏实，但这个时间见到黄喆不免也有些诧异。

黄喆一身灰黑袍子，一贯往后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看得出他来得很匆忙，神情带着兴奋。“老弟啊，哈哈，好消息好消息！”他一见墨显业，就高声说道。

墨显业忙问：“哦？什么好消息？”

“上回送到日本人那里的茶叶，日本人就说了一个字，好！哈哈哈……”黄喆爽朗的大笑了起来，墨显业一听之下亦是大喜出声，两人一时间豪情万丈般笑了一阵，才坐了下来。陈嫂这时送上来两杯茶，又静静的退了出去。

“大哥，接下来该怎样？听你的。”墨显业恳切道，第一次做茶叶生意，没个领路的，他还真没什么底。

黄喆淬了口热茶后，笑道：“第一次，咱是试水，只给了两百斤，你想那两百斤能喝多久？整个镇子的日本人都喝你的茶，两百斤哪里够分。这回，你进多一些，五百斤左右，然后分个三六九等，分开送。”

“分开送？”墨显业不解。

“这回你给的都是精茶，都是挑好的给，下回，你可以分出等级来，最好的，只给少佐，较好的，给长官一级的，一般的，就给小兵。”

墨显业经这一番解释，恍然道：“哦，原来如此，那拣茶工可要分得再细一些了。”顿了顿又问：“这也是日本人的意思？”

黄喆摆手：“不必什么都问他们的意思，他们哪有那么多意思，你啊，只管这样分去，没问题的。”

墨显业沉吟着没有立即回应，黄喆却道：“人手你不用担心，我前日恰好来了个老家亲戚，就住武夷那边，那里挑茶拣茶的人多的是，你只稍管好吃住，人我帮你找。”

墨显业豁然而笑道：“大哥真是什么都想在我前面了，好，明日我就找个民宿租下来，最好在仓库附近，咱要弄就弄得像样点。我方才一个念头，说给大哥听听行不行？”他搓着手，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一激动就搓手。

黄喆点头，又喝了口茶，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墨显业道：“我去寻个大一点的地方，连着住宿和仓库一起租下来，茶叶不单单是供给日本人，咱也留一些零售，我在同生路有个闲置的店面，现在只卖些琐碎物件，可以腾出来做茶叶店。大哥你觉得如何？”他热切的望着黄喆，他虽然茶叶外行，但做生意靠的就是灵活多变，日本人说好的茶叶，如果卖给镇上的人，一定能卖出好价钱。

黄喆眼睛一亮：“我来找你，正有这个打算，老弟，咱又想到一起去了，哈哈……”他微微发胖的脸上泛着油光，反射着明黄的灯华。

墨显业得了肯定，大为振奋，一时踌躇满志道：“那我明日就去寻地方。”

黄喆道：“老弟，这镇上能当仓库的也就那么些地方，你这一时半会的要找个合适的还不容易，我意思是，我那仓库放着就是了，不必再倒腾，你只找工人的住宿地，尽量离仓库近些，做工方便。另外，你得抓紧进货了，否则断了供应就不好了。”

墨显业见黄喆热心支持，也不多想，点头道：“也是，仓库毕竟难找，那就只能多麻烦大哥你了。我明日就忙活。”

黄喆喜道：“好，好。我就是来跟你报喜的。”顿了顿又道：“老弟，不瞒你说，这回能跟日本人做上买卖，我也托了不少关系，就是想跟老弟你好好合作一回。咱哥俩认识那么些年，还没真正干一番事业吧？这次，老哥带着你，咱俩一起赚小日本的钱。哈哈哈……”

墨显业听他这话，心头一热，动容道：“大哥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出了不少力，这次的生意原本就是仰仗你的，我是个外行，别说合作不合作，就是都给大哥也成啊。”

黄喆又寒暄几句便告辞而去。墨显业亲自送到了门口，望着他匆匆的背影，只觉自己交了好运，有这么个大哥扶持自己，又出点子又出力，一时间豪情顿生，感慨万千，盼不得立刻天亮了，好甩开胳膊大干一场。

这离他上一次做大宗生意，掐指算算也去了近一年了吧……墨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切开销唯靠他一人支撑，若再久没收入，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