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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是想说:“就算发生什么也没什么好惋惜的。”但终究目送着她离开,那过于逼真的背影让我的话哽在了喉咙口,竟一时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半响,直到实验室的门重又关上,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舍不得?”一旁轩辕凡十足十玩笑的口吻甩过来,再看他微挑起左边的眉毛,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我就知道他定是又想歪了,其实不过是觉得这么漂亮的机器人下去,据那刚才一阵让人心惊的动静一想,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麻烦而极有可能被毁了,怪可惜的。
“呵,她是你老婆又不是我的,你都舍得了,我瞎凑什么热闹?!”我冷笑一声,轻松几句掩饰过心中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时所产生的异样。说不清这异样到底是来自于何处,包括几次三番的由心底冒出来的对狐三爷的感觉也是,都那么的莫名其妙,又总是一闪即逝地让人琢磨不透。
也许是刚才那女机器人眉眼之间有几分和我去世的孪生妹妹相似,让我升起了一份不该有的恻隐之心。亦或是我惧怕着这地底下的东西,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不想看清。还有另一种可能是那一份对狐三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难道是喜欢?!
不,不可能,以前曾经也有过恋人,喜欢是什么感觉我很清楚,而对他的感情像是完全属于另一个人的,投射到我身上来让我感同身受罢了。并且经常是突然地进入我心里,然后又突然地离开,总之搞不清楚到底我是旁观者,还是身体里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他”是旁观者的奇异心境。
“你在气什么?莫非是在吃醋,因为她刚才吻了我?”轩辕凡在问这句话时并不看我,而是慢慢地从铁床上自己撑起上半身,抚着胸口再慢吞吞地试着用双脚着地,一张脸却像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似的再次褪尽血色,但这不影响嘴角那一抹戏谑的笑意。我见此情景,明知他伤肯定还未好全,可仍然选择站立不动,默默看着他艰难地推着点滴架行走至电脑桌边坐定,而并不上前搀扶。
“……”实际上我是不是在生气我自己也不知道,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更选择了不答,若他将此当做是默认,那我也无所谓。
而他也像是知道我不会作答一样,竟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她的体内存有高营养原液,在危机时刻渡给病人能最大程度地保障其他器官的正常工作,从而最大限度地确保救治率,相当于暂时用人参吊命,争取时间而已。”
“喔。”过于冷淡不见波澜的回应让轩辕凡回头看了看我,稍微打量了一下我脸上的表情,确定读不出什么新鲜的信息后再回过头去继续工作。
由于一只手正吊着点滴,所以只能用另一只空闲的右手在键盘上敲击,发出一连串“啪啪”的声响,一时间我两都沉默着不再交谈,空间中自然也就只剩下这飞快而单调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不轻不重地击打在各自的心头,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某种未知的不安正在慢慢酝酿。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不安仿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让人焦虑。
我留意到他现正在用的还是十几年前的老电脑,显示器的厚度还是如箱子般厚重,且那应该原本是米白色的外壳,如今看起来也已经严重泛黄。电脑显示的桌面并不是我们现在常用的微软桌面,而是简单的黑底白字,而轩辕凡正在键入一堆我完全看不懂的编码。我只能略略猜到他大概在发送一些指令给刚才的女机器人,毕竟他说过整个系统是相连的,也就是说可以利用任何一台链接在系统上电脑输入命令。可我看了半天还是对他键入的“火星文”所代表的意义毫无头绪,不免觉得无聊困倦。
抬步绕着这间实验室的周围走一圈儿,堆放各种不知名的实验药水和器具的柜子表面积了层并不算薄的灰尘,伸手用食指一抹,能清晰地写字了。各种瓶瓶罐罐上所贴的标签更是被氧化得厉害,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得几乎无法辨明了,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是不是还有效。
再来是书柜上所摆放的书籍,随意地抽出一本翻了翻,表面灰尘瞬间扬起,弄得我满头满脸不说,扑鼻的霉味更让我不由地皱起了眉,但快速合上的同时还是稍微留意了一下它的出版日期。且一连拿下来几本都是某某叫不出名字的生物学家所发表的论文,出版日大多都停留在三十到六十年前之间。
种种迹象都表明轩辕凡貌似之前并没有骗我,这间实验室建起来是有点年代了,而且很明显是被荒废了有一段时间了,除了他现在工作的电脑桌还没去看过,铁床和原本放置寄生婴的桌子都有被人刻意擦拭过痕迹,像是不久前才打扫过的,其余各处的摆设表面都有灰尘积聚,皆不是短时间能变成这个样子的。
小心地跨过地上现在已经开始凝结成啫喱状的血迹,回到了轩辕凡的身边站定,背靠在他的电脑桌边,看着眼前不算空荡,也不算拥挤的实验室,眼光扫到那张铁床时身体突然控制不住地一震。恍悟这地方我不是第一次来!似曾相识的场景,一定来过!怪不得我自刚才起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究竟什么时候来过呢?对!是在那晚的梦里!透过那个已经死去的周泽煦的双眼我看到的……
察觉到我些微的异常,轩辕凡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望向我,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我却被脑中突然想起的记忆所震惊到无暇顾及其他。就是这间实验室!轩辕凡的样子和现在并没有太大区别,但他和那时的周泽煦一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而过去的周泽煦也恰恰大概是死在这个“什么”上。
“你怎么了?”关心的语气显而易见,但其中所包含着的细微紧张却瞒不过我,最后一个字微微地发颤让我意识到我想起来的东西,以及那个梦的内容可能非同小可!而透过我现在的表情,狐三爷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实话告诉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我自身的安全考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无意或有人故意让我知道了一些可能不该知道的秘密,我这么草率地讲出来会不会引来杀身之祸?虽然现在轩辕凡身受重伤,但我相信若是他想在此将我灭口,以他之前的身手即便是打了折扣,可对付我还是绰绰有余的,这点我可是有十二分的自知之明的。
踌躇之间,几个利害得失我都在脑中过了一遍,思考的时间不长,但狐三爷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只见他的眉心越蹙越紧,显然已经看出了某些不寻常。眼神也逐渐转冷,宛如实质的杀意朝我射来,背心处窜起一阵凉意,冷汗正在争先恐后地往外冒。遂慌忙开始在脑海中搜索,看用什么理由能蒙混过关。
“呃…嗯…刚才我想抱你的时候怎么那么重呀?抱都抱不起来,莫非你其实很胖,藏肉型的那种?呵…呵呵……”干笑两声,我真想抽自己两巴掌,这是什么破问题呀?!连我自己都觉得假得不能再假的理由怎能骗过狐三爷,这不是找死的嘛!但我话已经说出口,此时此刻也只能紧张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轩辕凡的脸瞧,仿佛在**着他宣判死刑那般。偏偏他并不马上回答我,望着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那把我吓的呀!眼神都像是能把我从里到外给看透了,不必动手,就被凌迟了好几遍儿似的。
谁知他突然舒展眉头,若无其事地转回去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了。就这样?!难道他不生气?我在说他胖耶!他从头到脚每一寸的比例都恰到好处,宽肩窄臀,肌肉是没多少,但那也是明显的精瘦型吧!我如此玷污他的形象,就没有丝毫不悦?还是此人城府太深,不愿让人看出来?
我对他的反应一时愣在了原地,刚想松口气,却听见他开口道:“这间实验室在设计上是个密封的环境,当时就已改变了这里的地心引力值,重力在这一层是地面上的两倍。也就是说我的体重在地表是六十八公斤,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一百三十六公斤,你要抱起我,就相当于要抱起一百三十六公斤的重量,如何可能?”
见我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奇表情,他微微笑了下,方继续为我解释道:“这里的每一层都是相对密封的,重力值都有所不同,但再下一层就是三倍,以此类推,一直到最底层是十倍,所以所有的中央控制室和主要的实验室基本上都只在这一层。而底层普通人若非做好防护是不能去的,否则过高的重力值可导致丧命。因此我才会指派莉莉丝下去看,而不是亲自下去。”
听完他的解说我算是恍然大悟了,但又觉得哪里好像被忽略掉了。“对了,刚才那个因开启机关而掉下去的男孩儿到哪去了?”
“掉到最底层了。”
“所以那个寄生婴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他死了?掉下去的时候因超出身体负荷的重力值死了?”
“不,我刚开始说的就是他被吞噬了,被生存在底层的生物给吞噬的。”理所当然的语调,理所当然的结论,理所当然的表情。
但我却做不到像他那般淡定,到底是什么生物能生存在十倍的重力之下而安然无恙?